神州联军主营,帅帐内烛火明灭,逸尘刚从书院赶回,白袍上还沾着未散尽的山风与薄霜。
目光落在十将身上,语气沉了几分:“这几日,尘君那边可有异常?”
十将上前一步,躬身回话,“大帅放心,您离开的三天里,末将按您的吩咐,寸步不离盯着尘君。他每日都在后方伤兵营待着,亲自给重伤弟兄疗伤,没接触过任何可疑人物,也没传递过异常消息,连与帐内修士说话,都只涉及伤情与丹药调度,半分牵扯战局的话都没提。”
逸尘眉峰微蹙,追问:“他疗伤时的灵力……可有异样?”
“这点末将特意留意了。”
十将抬眼,语气笃定,“尘君用的是弗国正统仙术,灵力纯净,还带着淡淡莲香,并非魔功。您担心他是被莫归途掉包,如今看来,至少能排除这个怀疑了。”
逸尘指尖顿住,眸底的紧绷稍稍松了些,“那西陵和弗国那边呢?可有异动?”
“弗国由新念帝慧启大师坐镇,边境防线固若金汤,幻樱探子连外围都摸不进去;西陵那边也安稳,探子传回消息,物资调度如常,百姓也都安置妥了。”
十将补充道,“您让我打听的桃夭姑娘和楚姑娘,也都平安,两人都没被人胁迫的迹象,应该不是莫归途拿她们要挟尘君。”
逸尘缓缓起身,走到帐边掀开帘角,望着营外巡夜士兵的身影,眼底复又沉了下去:“既排除了尘君是替身、也无亲友被胁,那之前几次行动被幻樱精准预判,物资路线遭截胡……难道是我们的部署里,还有没察觉的漏洞?”
他转身看向十将,沉声道:“或者,莫归途根本没急着动手,只是在暗处观察我们的动向,等一个能彻底打乱我们部署的时机。”
十将的眉头拧成了一团,“末将也是这么想,此人藏得太深,之前几次出手都没留下痕迹,如今我们盯着尘君,他反而更沉得住气了。大帅,要不要再增派暗线,从弗国旧部或西陵商户那边再查一遍?”
逸尘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帐内悬挂的舆图,“不必增派暗线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抬手点向舆图上幻樱都城的位置,指腹按在那处墨点上:“这次回书院,母亲已和夜伯伯商定,三日后便带十名混元境高手跨海,直捣幻樱都城。这场打了数年的仗,快结束了。”
话音顿了顿,他眼底掠过一丝冷厉:“但我们得防着幻樱狗急跳墙,樱狩丸生性狠绝,都城遇袭,大概率会启动‘玉碎计划’,调遣神州境内的所有兵力,对凡修城镇发起无差别攻击,想用百姓的性命逼我们回援。”
“稍后你去传令,让前线所有弟兄绷紧弦,重点守住东西南北四座凡城!凡有幻樱修士靠近城镇百里范围,格杀勿论!绝不能让他们伤百姓一根头发,更不能让他们用百姓做要挟,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要护得城镇周全!”
十将立刻单膝跪地,拳抵心口:“末将遵命!定不辱使命!”
起身时,他眉头仍拧着,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只是大帅,如今仙魔虽增派了人手,但分散守四座城后,兵力还是有些吃紧,怕后续调度会……”
“怕调度不过来?”
一道带着几分散漫的嗓音突然从帐外传来,打断了十将的话。
帐帘被猛地掀开,玄色衣袍扫过地面的积雪,冥渊大步走了进来,墨发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周身的魔气虽收敛了大半,却仍带着慑人的气场。
逸尘猛地抬头,看清来人时,眼底的凝重瞬间被惊喜取代:“好友!你怎么来了?”
十将反应极快,立刻躬身行礼,声音比面对逸尘时更显恭敬:“属下参见魔君!”
冥渊却没看他,目光直直落在逸尘脸上,语气没了往日的轻佻,只剩沉甸甸的沉重:“章余那小子……还有你姐都没了?”
帐内的烛火猛地晃了晃,逸尘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他深吸一口气,指尖攥了攥衣摆,终是缓缓点了点头。
“操他妈的幻樱!”
冥渊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石桌上,青石板瞬间粉碎,眼底翻涌着几乎要溢出来的戾气。
那个总跟他插科打诨、臭味相投的仙族小子,竟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他猛地抬头望向帐顶,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狠劲,像在对天立誓,又像在对九泉下的人承诺:“章余!你看着!我冥渊今天在这儿发誓,定把那群杂碎的脑袋全拧下来,把他们的骨头敲碎磨成粉!用他们的血,好好祭你,祭弟妹,祭所有死在他们手里的神州人!”
逸尘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拍了拍他的手背。
失去兄弟、失去亲人的痛,只能靠亲手讨回公道才能平息。
冥渊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才看向一旁的十将,“兵力调度的事不用愁,我收到师尊的传讯后,就特意带了南冥三成的精锐铁骑前来支援,足足二十八万人,这会儿已经在营外待命。”
他指尖在舆图上虚划一圈,目光扫过逸尘与十将:“接下来我让铁骑帮分担一半防守压力,剩下的由仙魔联军驻守;至于太乙、大罗境的高手,也逐一分配坐镇关键据点,一旦幻樱敢启动‘玉碎计划’,不管他们往哪处扑,咱们都能立刻驰援,绝不让他们伤着百姓分毫。”
逸尘指尖落在舆图边缘,轻轻点了点,“有你这话,我便放心了。二十八万铁骑加上仙魔联军,守住城镇绰绰有余,多谢好友雪中送炭。”
话音刚落,冥渊腰间悬挂的玄铁令牌突然亮起暗紫色光晕。
冥渊低头瞥去,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瞬间僵住,手指下意识攥紧令牌,连呼吸都顿了半拍。
逸尘见他脸色骤变,连忙追问:“怎么了?可是魔域那边出了变故?”
“是野哥……他传讯来了。”
“野哥?!”
逸尘猛地站直身体,眼底满是震惊,“这都七八年了,他从来没跟我传过消息,怎么突然联系你了?”
“他……这七八年也没跟我联系过,以前一直是跟章余那小子单线传讯,有什么事都是章余再跟我提一嘴……”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戳中了两人心底的痛处。帐内瞬间静了下来。
逸尘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拍了拍冥渊的胳膊,刻意抬高了些声音,把话题拉回来:“先别想这些了,快看看野哥说什么!他突然传讯,肯定是有要紧事,别耽误了。”
冥渊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指尖在玄铁令牌上轻轻一按。
暗紫色的光晕瞬间亮了几分,几行黑色的字迹在光晕中缓缓浮现,清晰地映在两人眼前。
“野哥说,幻樱国已经查到他的方位了,派了樱冢雾生过去,让我们速速去玄天峰支援。”
“野哥在玄天峰?还有.....樱冢雾生?”
逸尘眉峰一蹙,“不对,野哥奇门无双,幻樱怎么会找到野哥的?”
冥渊收回令牌,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具体是什么方法我也不清楚,只听野哥当年提过一嘴,说那地方是某位大能亲手封住的,目的是挡住域外天魔入侵鸿蒙。一旦通道被打开,邪魔涌进来,别说神州,整个鸿蒙都会乱套。”
“域外天魔?”
逸尘瞳孔微缩快速联想到了极寒之地冰皇秘境的那副壁画,“难怪章余说那东西能改变鸿蒙格局……樱冢雾生去找野哥,难道是想打开通道?”
“十有八九是。”
冥渊语气冷了几分,眼底闪过杀意,“幻樱国指不定想靠邪魔翻盘。野哥守了这么多年,绝不能让幻樱毁了他的心血,更不能让鸿蒙陷入危机。”
“可樱冢雾生怎么会同意?”
逸尘眉头拧得更紧,“我和他这七年八年有过很多次交手,虽立场对立,却也算摸清了他的性子,此人虽是幻樱武士,骨子里却是个君子,怎么会帮幻樱打开通道,引邪魔入鸿蒙?”
“君子?”
冥渊嗤笑一声,“战场之上,立场就是一切。你以为的‘君子’,不过是没碰到底线罢了。如今幻樱都城将破,他要么跟着一起疯,要么就是死,你觉得他有的选?”
逸尘沉默了,冥渊的话戳中了要害。
樱冢雾生的“君子气”,是建立在幻樱尚有退路的前提下,可如今幻樱已被逼到绝境,所谓的底线,未必经得住生死与家国的重压。
“可剑心不会说谎。”逸尘还是忍不住辩解。
“剑意纯粹不代表不会被裹挟。”
冥渊上前一步按住逸尘的肩膀,“不管他自愿还是被迫,现在首要的是拦住他!野哥修为是深不可测,可他得一边维持封印通道的奇门之术,一边应对樱冢雾生,分心两处,根本撑不了多久,再拖下去,通道迟早要被突破!”
逸尘抬头看向舆图,指尖在路子野方位的大致方向上顿住:“好友,这样吧,你留下安排防御,盯着幻樱的‘玉碎计划’,别让他们趁机偷袭。我带一队太乙境外加两个大罗高手,即刻出发去野哥的坐标,樱冢雾生的实力,如今也只有我能勉强抗衡,换了别人去,怕是连阻拦的机会都没有。”
“你一个人去?”
冥渊皱眉,“樱冢雾生身边未必只有他一人,幻樱说不定还派了其他高手跟着,你带一队人去,万一遇袭怎么办?”
“放心,我有分寸。”
逸尘拍开他的手,转身看向十将,“十将兄弟,我离开后,营里的防守全听你家魔君调遣,物资调度按之前的计划来,伤兵营那边也要盯紧,绝不能出任何岔子。”
十将立刻单膝跪地:“末将遵命!定协助魔君守住防线,等大帅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