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墨里长安
（第一人称，叶知秋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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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
她说，长安是墨的，雪是烫的，人是归的。
我说，长安是缺的，心是满的，因为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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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墨在长安，是官禁的东西。
朱雀街东，有一家“缺一心”小肆，铺面不足丈，却专卖私墨。
肆主是我——叶知秋，年十四，身量未足，心却老得能装下一座雪城。
我制墨，用长安雪、用朱雀血、用少年心。
雪是凌晨偷的，血是刀口流的，心是热的，不必偷。
每锭墨出炉，我在背面压一行小凹字：
“愿以一心，候一人。”
字迹浅，雪一覆就看不见，像从未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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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遇见林贝武，是在雪夜。
那夜我偷雪归来，筐沿结着冰，刀口还在滴血。
巷口，她着一件怪衣裳——宽袍大袖，绣“故宫”二字，字迹像官印。
她抱一卷纸，纸角被雪打湿，却死死护在怀里，像护着自己的心。
我制墨，她护纸，我们在雪里对视，像两片失散的雁羽。
她开口，声音带暖：“小郎君，可知缺一心肆？”
我指指自己鼻尖：“肆主在此。”
她笑，眼角弯成月牙：“那便好，我寻你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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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补心，需以血为引，以字为模。
我取刀，在她掌心划一道浅口，血珠滚落，像一串小红灯。
我亦划自己，血与她汇成同一滴，
滴入墨槽，与雪共磨。
墨成，呈淡金色，像被岁月漂过的晨光。
我把墨倾进一枚小铜印，印面是缺一心形。
铜印落在她掌心，血痕与印纹重合，
像给彼此盖下私章。
她抬眼：“叶知秋，此墨何名？”
我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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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雪夜之后，她常来。
带怪糖、带异书、带长安没有的笑声。
她教我写简体，我教她刻篆；
她给我讲地铁、讲故宫、讲21世纪的风，
我给她讲朱雀街、讲墨狱、讲少年心事。
我们并肩坐在雪檐下，
用同一支笔，在雪上写：
“同归。”
雪化，字消，心却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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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墨妖第一次来袭，是在春分。
雪化未尽，墨香最浓时。
黑雾从墨槽升起，凝成少年形，
眉眼与我一般，却通体漆黑，
胸口缺半枚心。
它笑：“叶知秋，我即你，你即我，
缺的心，拿她来补。”
我提刀扑向它，刀穿过黑雾，
却割伤自己。
林贝武挡在我前，掌心铜印亮起，
淡金墨光化作雁形，将黑雾冲散。
她回身，血从唇角滑下，
却笑得暖：“别怕，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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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我开始为她制一锭新墨，
名已拟好——“长安雪”。
配料：长安雪、朱雀血、同命心。
雪需凌晨最洁净一层，
血需我心头最烫一滴，
心需完整——不可缺。
每夜，我偷雪、割血、磨心，
墨锭渐成，心跳却渐弱。
她察觉，偷偷把掌心铜印按在我胸口，
淡金纹路爬进我血脉，
像给她开一条回我心的路。
墨成前夜，我昏厥在雪檐，
她抱我回肆，用掌心暖我，
像暖一块即将碎的墨。
我醒，见她腕上黑线——
那是墨妖毒，替我承了半枚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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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长安雪”出炉，我送她。
墨锭背面，我压一行新字：
“愿以长安雪，换长安人。”
她收墨，却反手把墨锭按回我胸口，
淡金与漆黑交融，
缺半枚的心，被补得圆满。
我听见心跳在两人胸腔里同步，
像两瓣被剖开的心重新合拢。
她抬手，擦掉我唇角血，
轻声：“叶知秋，墨已成，人当归。”
我答：“归何处？”
她笑：“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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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墨妖再袭，是在雪崩夜。
黑雾凝成巨手，抓向她心口，
要夺那半枚被补的心。
我提刀斩雾，刀断，
黑雾卷住我颈。
她伸掌，铜印碎成光雁，
雁喙啄向黑雾，
却反被雾吞。
黑雾狂笑：“缺一心，归一心，
拿她来填！”
我扑向她，抱紧她，
用背承下黑雾最后一击。
胸口“长安雪”墨锭碎成光，
淡金与漆黑同时炸开，
雪崩袭来，
天地一片白，
像给故事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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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再醒，已在一叶村。
雪不见了，长安不见了，
她也不见了。
我胸口多一轮淡金月影，
缺半枚的心，被补得圆满，
却空得回声。
村人说，雪崩十年，
墨妖被封，少年得救，
却失了一卷纸、一颗心。
我知，那卷纸是她怀里的《上林赋》，
那心，是她替我承的缺。
我开始在祖树下刻字，
每日一行，
刻“同归”，
刻“长安雪”，
刻“林贝武”。
树长，字长，心却缺，
像给未来留一条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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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第十年的雪夜，
祖树年轮忽然裂开，
一道淡金月影从树心浮起，
月影里，她抱卷纸，
像抱一颗完整的心。
她笑：“叶知秋，我来取字。”
我伸掌，掌心铜印仍在，
印面却多一行新字：
“长安雪，已归人。”
她伸手，与我共握铜印，
淡金与月白交融，
像两瓣被剖开的心重新合拢。
我听见心跳在两人胸腔里同步，
像缺一心囚室最后一声回声：
“咚——”
雪落，字成，人归。
我轻问：“归何处？”
她答：“归长安，归雪，归你。”
我答：“好，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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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后记
后来我才知道，
雪崩那夜，她把我推回一叶村，
自己却被墨妖拖进字狱，
补了缺一心囚室那半枚心。
十年，她替我被囚，
我替她刻字，
树长，字长，心长，
像给彼此留一条归途。
如今，雪落长安，
墨香仍在，
缺一心肆仍在，
肆主仍在，
只多了一位老板娘，
她抱卷纸，
我抱她，
我们共写一行新字：
“愿以长安雪，候长安人，
雪不落，人不散，
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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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