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不欢而散的会面之后,顾景舟那边彻底沉寂了下去。
李律师反馈,顾氏法务部不再对离婚协议提出任何异议,流程走得异常顺利。关于离婚的调解通知也正式下发,只等最后的冷静期过后,领取那张解除关系的证明。
“梵星”的发展,则步入了快车道。
“陨光”系列的成功发布,不仅带来了初步的融资,更在市场上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几家颇具影响力的时尚杂志用大篇幅报道了这个横空出世的新锐设计师品牌,标题诸如《破碎之美:梵星与它的荆棘王冠》、《林清妍:从豪门金丝雀到珠宝帝国筑梦者》。
我拒绝了大部分的个人专访,只接受了其中一家专业珠宝刊物的深度对谈。在访谈中,我谈设计,谈理念,谈女性自我力量的觉醒,唯独避而不谈我的过去,不谈顾景舟。
但媒体总是善于挖掘和联想的。我和顾景舟婚姻触礁的消息,还是在小范围内流传开来。各种猜测甚嚣尘上,有说我不甘寂寞出轨的,有说顾景舟冷暴力致婚姻破裂的,更有甚者,将苏晚的存在扒了出来,暗示我才是那个被辜负的原配。
对于这些流言蜚语,我一概不予回应。周慕白建议可以适当做一些公关引导,被我拒绝了。
“清者自清。”我看着工作台上新打磨出的宝石切面,语气淡然,“‘梵星’的价值,不需要靠贩卖我的隐私来证明。而且……”
我顿了顿,抬起头,看向窗外蔚蓝的天空:“很快,就不会有人在意这些了。”
我的注意力,全部投入到了“梵星”下一个系列的筹备,以及更重要的一件事上——寻找能够支撑品牌长远发展的、稳定且独特的宝石供应商。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得知南美一个历史悠久的私人矿场,因为家族内部原因,有意出让一批收藏级别的、未经切割处理的原始彩宝矿石,其中包括一些市面上极为罕见的帕拉伊巴碧玺和祖母绿。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如果能拿下这批原料,不仅能奠定“梵星”在未来几年设计上的独特性,更能极大提升品牌的行业地位和估值。
但竞争者也众多。而且,需要亲自前往矿场所在地进行考察和谈判。
周慕白因为要坐镇总部,处理日常运营和融资后续事宜,无法脱身。这个重任,自然落在了我的肩上。
“那边环境比较复杂,我让两个有经验的同事陪你一起去。”周慕白有些担忧。
“不用。”我检查着护照和签证资料,语气果断,“这次竞标,关键在于设计和品牌理念的传达,以及对宝石本身价值的理解。我去最合适。人多了,反而显得我们底气不足。”
我看着他,笑了笑:“放心,我不是以前那个需要躲在别人羽翼下的林清妍了。”
周慕白看着我眼中坚定的光芒,最终点了点头:“保持联系,一切小心。”
几天后,我踏上了前往南美的航班。
经过漫长的飞行和辗转,我终于抵达了那个位于安第斯山脉深处的矿场小镇。这里与国内大都市的繁华截然不同,带着一种粗犷、原始而又热烈的气息。
矿场的主人是一位年过半百、眼神锐利的当地贵族,费尔南多先生。他对于这次出让藏品十分慎重,并非只看重价格,更在意买家是否真正懂得欣赏这些宝石的价值。
竞标前的交流晚宴,设在他那座充满殖民风格的古堡里。到场的除了我,还有几家国际知名的珠宝品牌代表,以及几位财大气粗的私人收藏家。
我穿着简单的黑色晚礼服,没有佩戴任何夸张的饰品,只在那枚“新生”欧泊项坠外,加了一对“陨光”系列的“星屑”耳钉,小巧而闪耀。我带着精心准备的,关于“梵星”和“陨光”系列的介绍画册,以及我对于这批彩宝矿石的设计构想草图。
晚宴上,觥筹交错,其他竞争者纷纷围着费尔南多先生,高谈阔论,展示着雄厚的财力与背景。
我没有急于上前,而是耐心地等待时机。直到费尔南多先生暂时摆脱了众人的包围,走到露台边透气时,我才端着酒杯,从容地走了过去。
“费尔南多先生,”我用提前练习好的、略带生涩的西班牙语打招呼,“晚上的风很舒服。”
他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对这个安静得近乎透明的东方女子有了一丝印象。他礼貌地回应了我。
我没有直接谈论生意,而是将带来的画册递给他,然后用英语,结合着草图,向他讲述我对于这批宝石的理解。我讲述如何利用帕拉伊巴碧玺那独特的电蓝色,来表现深海的神秘与澎湃;如何用祖母绿的深邃,来勾勒雨林的生机与静谧……
我没有夸夸其谈,我的讲述更侧重于艺术构想和情感共鸣。
费尔南多先生静静地听着,翻看着画册上那些充满力量感的设计,眼神从最初的审视,渐渐变得专注,甚至带上了一丝欣赏。
“林小姐,”他合上画册,看着我,“你的设计,很特别。它们不像冰冷的石头,更像有故事的生命。”
我微微一笑:“因为它们注定要陪伴的,是同样拥有丰富生命的灵魂。”
晚宴结束后,我回到镇上唯一的酒店,心情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平静。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表达我的诚意和“梵星”的价值。
第二天,是正式参观矿场和竞标谈判的日子。
然而,就在我准备出发前往矿场时,接到了周慕白从国内打来的紧急越洋电话。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清妍,出事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怎么了?”
“我们之前接触过,但被我们拒绝的那家国内投资机构,‘东睿资本’,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你去南美竞标的消息,他们给费尔南多那边发了邮件,质疑‘梵星’的资金实力和运营稳定性,甚至……暗示你的离婚官司可能会影响品牌的未来发展。”
我的手脚瞬间变得冰凉。
东睿资本……我记得。他们的负责人,和顾氏集团似乎有很深的业务往来。
是巧合吗?
还是……顾景舟?
他终究,还是出手了。用这种背后捅刀子的方式。
“清妍?你还在听吗?”周慕白的声音带着焦急,“费尔南多先生那边有什么反应?需不需要我立刻动身过去?”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几口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刺激着神经。
“不用。”我的声音出乎意料的稳定,“慕白,你留在国内,稳住我们的大本营。这边的事情,我来处理。”
挂了电话,我看着酒店窗外连绵的、陌生的山脉,阳光炽烈,却驱不散心头的寒意。
顾景舟。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非要在我最关键的时刻,给我致命一击?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
不。我绝不会让他得逞。
我拿起手机,找出费尔南多助理的联系方式,发出了一条请求见面会谈的信息。
然后,我走到镜子前,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和妆容。镜中的女人,眼神清亮,脊背挺直,没有任何慌乱的神色。
很好。
我拿起装有全部设计草图和“梵星”资料的文件夹,紧紧抱在胸前。
推开门,迎着安第斯山脉灼热的阳光和凛冽的山风,大步走了出去。
这一仗,我不能输,也绝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