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街道,冷清而寂静。
我拉着行李箱,走在路灯昏黄的光晕里,影子被拉得很长。没有回头,也没有丝毫迟疑。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我直接按了关机。
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我身边停下。车窗降下,露出学长兼合伙人周慕白温润的脸。
“上车。”他言简意赅。
我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车内开着暖风,驱散了外面的寒意。
“顺利?”周慕白一边发动车子,一边侧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关切。
“嗯。”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像是要将积压在肺腑里三年的浊气全部吐尽,“比想象中顺利。”至少,在走出那扇门的时候,我的脊梁是挺直的。
周慕白没有多问,只是递过来一个保温杯:“热的,姜枣茶,驱驱寒。”
我接过来,拧开盖子,一股带着姜辣和枣甜的暖香涌入鼻腔,眼睛忽然有些发酸。不是难过,是一种……终于被当成人来对待的委屈和温暖交织的复杂情绪。
三年婚姻,顾景舟甚至不知道我体寒,怕冷。
“谢谢。”我低声说,喝了一口,暖流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连带着冰冷的手指也渐渐回暖。
“工作室那边我让人简单布置了一下,生活用品都备齐了,你先将就住着。安保系统我也升级了,放心。”周慕白平稳地开着车,语气一如既往的可靠。
我睁开眼,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都市霓虹,那些光怪陆离的光影,曾经离我很远,如今,却仿佛触手可及。
“慕白,‘梵星’的计划,要提前了。”
周慕白嘴角微扬:“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你这位首席设计师兼老板就位。”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栋位于创意产业园区的 loft 公寓楼下。这里一楼是我的工作室,楼上则是居住区,是周慕白帮我物色的地方,安全,隐蔽,且充满活力。
工作室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宽敞的空间,简洁的工业风装修,巨大的工作台上摆放着齐全的珠宝制作工具,靠墙的展示柜里,已经零星摆放了几件我早年设计的作品,在射灯下闪烁着独特的光芒。
楼上的生活区虽然不大,但温馨舒适,窗明几净。
我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陌生的城市夜景,心里一片前所未有的平静,以及破土而出的,名为“希望”的种子。
第二天,我开了手机。
瞬间,无数未接来电和短信提示蜂拥而至,几乎挤爆了收件箱。大部分来自顾景舟,从最初的暴怒质问,到后来的冷硬命令,最后几条,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林清妍,接电话!」
「你到底在哪?立刻回来!」
「有什么事不能谈?回来再说!」
我面无表情地一条条删除,直到收件箱变得空空荡荡。
然后,我拨通了一个电话:“李律师,是我。抱歉,昨晚的协议被顾景舟撕了。麻烦你重新准备一份,直接快递到顾氏集团总裁办。另外,帮我正式提交离婚申请。”
做完这一切,我换了身利落的工装,将长发随意挽起,素面朝天地走下楼梯,走进了“梵星”工作室。
新的人生,开始了。
我和周慕白投入了疯狂的工作中。“梵星”虽然是我的心血,但前期筹备、供应链搭建、市场渠道开拓,大部分是周慕白在负责。他是很好的运营者,而我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设计之中。
我不再需要迎合谁的喜好,不再需要扮演温顺的兔子。我的设计风格大胆、锐利,充满了破碎感与重生的力量。我用不规则形状的宝石,用冷硬的金属线条,勾勒出荆棘、裂痕、涅槃的凤凰……
我将那枚在离开顾家前夜设计的戒指——荆棘缠绕破碎之心,定为了“梵星”第一个系列“陨光”的核心作品,命名为“决绝”。
周慕白看到设计图和新系列策划案时,沉默了很久,然后抬头看我,眼神明亮:“清妍,这会震撼整个行业的。”
我们联系了之前就看好的一家独立投资机构,送交了详细的商业计划书和“陨光”系列的设计样稿。谈判过程并不轻松,对方对“梵星”作为一个全新品牌的市场前景提出了诸多质疑。
但在一次关键的面谈中,我亲自阐述了“梵星”的设计理念——献给所有在黑暗中前行,最终决定为自己绽放的灵魂。
那位以挑剔和眼光独到著称的女投资人,看着“决绝”戒指的样品,久久没有说话。最后,她抬起头,看着我:“林小姐,你的作品里,有故事,有力量。我相信能打动你的东西,一定能打动市场。”
初步的投资意向,达成了。
就在我们为融资成功暗自欣喜,并紧锣密鼓地筹备“陨光”系列发布会时,顾景舟那边,似乎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他不再疯狂拨打我的电话,而是换了一种方式。
先是顾氏集团法务部的人联系李律师,对离婚协议中的一些细节提出异议,试图拖延流程。接着,一些时尚圈和财经媒体的朋友旁敲侧击地向我打听,是否和顾总之间出现了问题,言语间暗示顾氏似乎在对“梵星”进行背景调查。
周慕白有些担忧:“顾景舟在圈内影响力不小,他如果存心为难……”
我对着工作台上刚刚镶嵌好的“决绝”主石,调整着角度,灯光下,那枚冷色调的钻石折射出锐利的光芒。
“让他查。”我语气平淡,“‘梵星’从资金到设计,每一分都干干净净,与顾氏没有任何瓜葛。他找不到任何把柄。”
我顿了顿,抬起头,看向周慕白:“而且,他很快就会发现,阻拦我,或者打压‘梵星’,需要付出的代价,会远超他的预期。”
我的冷静感染了周慕白,他笑了笑:“也是,我们凭本事吃饭。”
然而,顾景舟的“骚扰”并未停止。某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来电,接起来,对面却传来苏晚那怯生生的声音。
“清妍姐……是我,苏晚。”
我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有事?”
“我……我知道我不该打扰你。但是……景舟哥他最近心情很不好,喝了很多酒……他……他其实很在乎你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楚楚可怜。
我几乎能想象到电话那头的场景,她守在借酒浇愁的顾景舟身边,拿着他的手机,用这种看似劝和实则拱火的方式,来试探我的态度。
或许,还想彰显她的存在感。
我懒得与她周旋,直接打断她:“苏小姐,我和顾景舟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另外,请叫他顾总,或者前夫。我们很快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并将这个号码拉黑。
世界再次清静。
我走到工作室巨大的玻璃窗前,看着外面阳光灿烂的天空。指甲轻轻抠着窗框,心里没有因为苏晚的挑衅而起丝毫波澜,反而更加坚定了脚步。
顾景舟,你看,离开你,我不仅没有变得“什么都不是”,反而正在成为,你再也高攀不起的样子。
“陨光”系列的发布会,我一定要让它,万众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