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那只被风刃切开的熊眼，已经不是眼睛，而是一个汩汩冒着浑浊浆液和血水的黑洞。黏腻的液体顺着黑毛滑落，滴在地上，“滋滋”作响，仿佛在腐蚀着这片本就污秽的土地。
但黑毛熊怪，看都没看一眼。
他甚至没去摸那张被毁容的脸，仿佛被划开的不是眼球，只是一件可以随时丢掉的脏衣服。
仅剩的那只小眼睛里，暴怒如潮水般退去，凝结成一片厚重的、仿佛万年冻土般的死寂。
“……杂……种……”
他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像两块生锈的铁板在墓穴深处摩擦，每个字都淬着腐朽的杀意。
那只悬在疯虎头顶的巨掌，没有丝毫停顿，反而裹挟着更沉重、更决绝的力量，轰然砸下！
【撼地锤】！
这一掌，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赌上这座山数百年妖力的一击，要把这只敢挑衅他的虫子，连同他脚下这片被污染的土地，一起砸成粉末！
疯虎眼中的黑色漩涡急速旋转。
躲！
化煞境赋予他的，不仅是妖术，更是对身体每一丝肌肉、每一根骨骼的本能掌控。
脚下猛地发力，他整个身体像片浸满血污的破布，以反关节的扭曲姿态向侧后方滑出。
“轰——！！！！！”
熊掌落空，砸在地上。
整个溶洞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摇！你脚下的大地活了，不再是岩石，而是一张被猛然抖动的兽皮地毯！疯虎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这股震波狠狠地向上抛了一下，随即又重重落下！
一股毁灭性的冲击波狂卷而来！
“噗！”
他被高高掀起，像个被玩腻了的破烂玩偶，重重撞在岩壁上，烂泥般滑落。
喉咙一甜，一口混着内脏碎块的黑血喷了出来。
五脏六腑都错了位，骨头缝里全是嗡嗡作响的余波。
好硬。
这熊瞎子，不光皮糙肉厚，力气也硬得不讲道理。
不等他喘息，黑毛熊怪另一只熊掌已经抡了过来，像一堵倾倒的漆黑城墙，恶风扑面！
疯虎双腿在墙上一蹬，再次险之又险地避开。熊掌扫在岩壁上，“咔嚓”一声，留下数道深达半尺的爪痕，碎石如冰雹飞溅。
“躲？”
熊怪咆哮，攻势越发狂暴。
【旋龙杀】！
他庞大的身躯，以与体型完全不符的敏捷旋转起来，化作一团卷着碎石和骨渣的黑色死亡旋风！
一拳！一爪！一记头槌！一记靠山撞！
疯虎的视野里，再没有熊，只有一团纯粹的、充满毁灭欲望的黑色攻击体！他能闻到对方毛发摩擦空气产生的焦糊味，能听到旋风中夹杂着骨头碎裂的尖啸！
疯虎彻底陷入被动，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在攻击的缝隙中狼狈闪躲。每一次擦身而过，劲风都像刀片刮得他皮肤生疼。
不行……不能光躲！
要还手！要撕烂他！要挖出他那颗更大的心脏，嚼碎！
抓住熊怪一次头槌后短暂的僵直，疯虎身体猛地拧转，五指并拢如刀，狠狠抓向熊怪粗壮的大腿！【三爪撩】！
“铛！”
火星四溅！
那感觉，不像抓在肉上，而是抓在了一块涂满油脂的冰冷铁板上！
草！打不动！
疯虎爪子被震得发麻，只在熊怪腿上留下三道浅浅的白痕。连油皮都没破！
“蠢货！”熊怪感受着腿上蚊子叮般的触感，脸上露出残忍的狞笑。
他巨大的熊掌，终于抓住了这个上蹿下跳的虫子。
五根粗壮的手指，像五根烧红的铁柱，死死箍住了疯虎的腰！
“咔……嚓！咔嚓！”
肋骨断了。
疯虎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身体内部传来的、像在冬夜里用力嚼碎一块冰糖的清脆爆响。
剧痛，让疯虎意识有了一瞬间的空白。
不……不对。
这痛……好吃！
【狂·噬痛】！【癫狂值+8】！
断骨的剧痛，在【噬痛】词条的作用下，瞬间化为最精纯的、冰冷的燃料，让他眼中的黑色漩涡转得更快，更疯！
你打我掉血？不，你是在给我叠BUFF！
“哈！”他发出一声夹杂着痛苦与亢奋的怪叫，被箍住的身体猛地向上一弹，张开嘴，狠狠咬向熊怪抓着他的手腕！
“噗嗤！”
尖牙刺破厚皮，扎进血肉！一股带着浓郁土腥味的滚烫血液，涌入他的口腔。
“吼！”熊怪吃痛咆哮，抓着疯虎，像挥舞一柄破烂的流星锤，狠狠地、一次又一次地，砸向地面，砸向墙壁！
“砰！”
“砰！”
“砰！”
整个溶洞，变成了他发泄怒火的刑场。
疯虎的世界在不停翻转、破碎。每一次撞击，骨头都在断裂，意识都在模糊。
要死了。这次……真的要死了。
血从七窍流出，糊住了视线，世界变成一片黏腻的、绝望的红色。
就在这片红色中，在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熊脸上，他看到了……
看到了那些高高在上的脸。
看到了那些藏在云里，笑着看他家破人亡，笑着看他被当成祭品的……脸！
一样的。都是一样的！
都是高高在上的、戏谑的、视他为虫豸的……仇人！
仇人！！！
这个词，像一道黑色闪电，撕开了他即将崩塌的意识！
凭什么！凭什么这些仇人都还活着，他却要先死！
老子不服！
就算是死，也要从你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无尽的怨恨，在他灵魂深处，在他那癫狂的战纹之上，强行烙下了一个全新的、血色的印记！那印记的形状，像一只怨毒的、至死不休的眼睛！这不是系统的恩赐，这是他用自己的疯，自己的恨，硬生生从天道枷锁上啃下来的战利品！
【戾·仇噬】！
战纹，强行解锁！
“就是你！”疯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他那双被血糊住的眼，死死锁定了黑毛熊怪！
复仇目标，锁定！
在熊怪下一次将他砸向墙壁的瞬间，疯虎猛地松开嘴，用扭曲的爪子死死扒住熊怪手臂！借着撞击的反作用力，他像条被点燃尾巴的疯狗，蹿上了熊怪的肩膀！
熊怪一愣，没想到这只烂泥般的虫子还有力气动弹。他正要伸手去抓。
但疯虎的攻击，已经到了！还是【双爪劈】！
“嘶啦——！”
这一次，不再是金属摩擦声。而是……一块千年老树皮，被一把烧红的、带着锯齿的屠刀，从中间硬生生剖开的声音！
疯虎的爪子，在【仇噬】词条的加持下，仿佛被赋予了“因果律”级别的锋锐，无视了那层熊皮，无视了厚厚的脂肪，深深地、没至爪根地，刺进了熊怪的血肉里！
【戾·仇噬】触发！概念性穿透，强行无视目标30%防御！
现在，攻守易形了！
“吼啊啊啊——！”黑毛熊怪发出了开战以来，最为痛苦的惨叫！肩膀上传来的，不再是挠痒，而是……骨头被人生生刮开的剧痛！
他疯狂挥舞手臂，但疯虎就像一块烧红后烙进他皮肉里的烙铁，死不松手！
一爪！又一爪！
“嘶啦！”“咔嚓！”
“骨头……骨头……你的骨头……是我的……”
疯虎在熊怪背上低声呓语，每一次攻击，都带起大蓬滚烫的血雨！短短数息，熊怪后背已血肉模糊，几处地方甚至露出了下面白森森的、还在微微颤动的脊椎骨！
“小杂种！老子要你死！”熊怪彻底疯了！他用后背狠狠撞向墙壁！
“轰！”
疯虎被结结实实撞在墙上，又是一口血喷出。但他的爪子，依旧死死扣在熊怪的血肉里！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血，正顺着他的爪子，诡异地倒流回他的身体，化为冰冷的能量，修复着断骨！
【戾·仇噬】被动触发！攻击复仇目标，吸取10%伤害的生命力！
我要你死！
我要你死！
熊怪和疯虎的脑子里，同时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就在这疯狂的、以命换命的角力中，疯虎丹田内的玄牝窍，传来一阵奇异的悸动。
【暴·碎界】的力量，因撞击山壁而积蓄到顶点。它渴望纯粹的、无序的破坏。
【戾·仇噬】的力量，因无尽仇恨而沸腾不休。它渴望精准的、致命的复仇。
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充满了“毁灭”欲望的力量，在他体内，像两头被关在同一囚笼里的饿狼，不再是共鸣，而是开始相互撕咬、吞噬！他要用“戾”的仇恨，去驾驭“暴”的疯狂！
可以……融合！
一个更狂暴、更残忍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形！
“啊啊啊啊——！”他仰天咆哮，松开爪子，从熊怪身上一跃而下！
双脚重重落地。
【施暴值：450/500】
不够！还差一点！
“给老子……碎！”他嘶吼着，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岩壁上！
“轰！”山壁炸裂！
【施暴值+30】！够了！
他高高举起双手，仿佛在拥抱一个血色的神明。
“暴！”
“戾！”
融合！【暴戾·裂地】！
“都给老子……一起……死吧！”
他双臂，猛然砸向地面！
没有声音。
世界，在这一刻陷入了绝对的死寂。砸击的瞬间，疯虎甚至听到了自己双臂骨骼因无法承受这股融合之力而发出的哀鸣。黑毛熊怪只看到，以那只疯虎为中心，脚下的地面，不是寻常的裂开，而是……活了过来。
无数道蜘蛛网般的黑色裂缝，瞬间蔓延了整个溶洞！
紧接着。
“噗！噗！噗！噗！噗！”
一根根由煞气和山岩凝聚而成的、尖锐如矛的地刺，如同复仇的毒牙，拔地而起！它们不是杂乱无章地生长，而是精准地、追寻着熊怪的妖气，从他每一个要害下方穿出！像一片倒着生长的死亡森林，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
黑毛熊怪那庞大的身躯，被数十根粗壮的地刺，从下而上，硬生生贯穿！
他的冲势，戛然而止。
他的咆哮，卡在喉咙。
他被那些地刺，高高地、屈辱地，穿刺在了半空中。像一头献祭给邪神的巨大祭品。
鲜血，顺着地刺边缘，瀑布般流淌下来。他的眼中充满了绝望与不甘。
"你……竟然……不可能……它们早就毁灭了……"
疯虎站在血泊中央，大口喘着粗气。他看着被钉在半空，生机飞速流逝的庞然大物，漆黑的漩涡眼中，没有任何喜悦。
只有……无尽的饥饿。
他一步步走过去，跳上熊怪仍在抽搐的身体。他走到熊怪的手掌边，握住了那根比他胳膊还粗的中指。
然后，用力一掰！
“咔嚓——！”
一声清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熊怪的指骨，被他活生生掰了下来！
疯虎看着手里这第一块“硬核手办”，咧开嘴，露出了一个诡异、满足的笑容。
他一爪刺入熊怪不再起伏的胸膛，粗暴地摸索着，掏出了一颗拳头大小、尚有余温的土黄色妖丹。
看都没看，直接塞进嘴里，“嘎嘣”一声，嚼碎，吞下。
做完这一切，他才满足地从尸骸上滑落。
他站在洞口，手里攥着那根沾满血污的熊指骨。
“一块。”
他的目光，穿过黑暗，望向山外那片更广阔、更黑暗的……猎场。
“还差……九十九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