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包失窃,尤其是那册《殷元帅法》的丢失,让孙有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最主要的是,他自问自己是走南闯北多年的“老江湖”了,眼下居然在一个一只耳的身上打了眼。
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宇文独二确实也有些本事。
因为早就对他有所防范的秦垣,也没发现孙有为的腰包,怎么碰了下肩膀,就被偷走了。
“找!就是把这列车翻个底朝天,也得把那个独耳贼揪出来!”孙有为双眼赤红,咬牙切齿,拉着秦垣就开始在拥挤的车厢里穿梭。
车厢连接处、洗手池、甚至行李架上下,他们都仔细搜寻了一遍。孙有为逢人便比划着描述:“一个瘦高个,黑夹克,右边没耳朵!看见没有?”
大多数旅客只是茫然摇头,或是在睡梦中被惊扰,投来不满的目光。
嘈杂的环境和流动的人群,给搜寻带来了极大的困难。秦垣虽也心中沉重,但比孙有为更为冷静,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每一张面孔,每一个角落。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际,一个坐在靠近车厢连接处座位上的老人,颤巍巍地抬起手,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话说道:“后生……你们找那个……只有一只耳朵的人?”
孙有为一个箭步冲过去,急切地问道:“老人家,您看见了?他去哪了?”
老人约莫六十多岁,穿着厚厚的棉衣,头上还戴着一顶有些破旧、帽檐能盖住耳朵的雷锋帽,脸上皱纹密布,眼神似乎有些浑浊。
他慢吞吞地说:“看见喽……刚才,他进了那边那个厕所……”
他指了指靠近他们原本座位方向的一个卫生间,“进去后,就没见他出来过哩。”
孙有为一听,立刻如同发现了猎物踪迹的猎犬,拉着秦垣就冲向了那个卫生间。他用力拧了拧门把手,发现里面锁着。
“开门!里面的人快开门!”孙有为用力拍打着门板,里面却毫无回应。
秦垣眼神一凝,不再犹豫,对孙有为使了个眼色。孙有为会意,后退半步,气沉丹田,猛地一脚踹在门锁附近!
“砰!”的一声巨响,并不十分坚固的车厢卫生间门被硬生生踹开!
门内空无一人。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一股消毒水的气味。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扇原本应该锁死的车窗,此刻大开着!寒冷的风呼呼地灌入车厢,吹得人衣衫猎猎作响。更让人心头一沉的是,一条由几根布条和不知从哪找来的绳索匆匆连接而成的“绳索”,一头牢牢系在洗手池下方坚固的水管上,另一头则垂出窗外,在疾速产生的风中剧烈摇摆!
“他妈的!这孙子跳车跑了!”孙有为扑到窗口,探头向外望去,只见铁轨两旁的景物飞速倒退,哪里还有半个人影?他气得一拳砸在窗框上,“够狠的啊!为了跑,连跳火车都敢!”
线索似乎就此断了。
对方显然是个极其狡猾且对火车环境熟悉的惯犯,利用停车前后的混乱,制造进入卫生间的假象,然后通过预先准备的绳索滑下火车,消失在茫茫荒野。
这列车速度不快,加上还有一根绳子,跳车风险还真就不算大。
秦垣眉头紧锁,盯着那根还在风中飘荡的简易绳索,心中那股异样感再次升起。这一切,看似合理,却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刻意。就在他准备也探身出去,评估一下是否能够凭借身法冒险追下去,尽快抓住那个独耳贼时,一只手却用力拉住了他的胳膊。
是孙有为。
令人意外的是,刚才还火急火燎、怒不可遏的孙有为,此刻脸上却不见了之前的急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冷静与狡黠的神情。
他对秦垣使了个极其隐蔽的眼色,微微摇了摇头,然后用力将秦垣从窗口拉开,低声道:“别冲动,跟我来。”
秦垣虽不明所以,但他深知孙有为看似大大咧咧,实则江湖经验远比自己丰富。
他选择相信这位老友。
于是按下心中的疑虑,默不作声地跟着孙有为退出了卫生间,并顺手将那破损的门虚掩上,尽量不引起更大骚动。
孙有为并没有带着秦垣回座位,也没有继续在车厢里漫无目的地寻找。他拉着秦垣,在距离刚才提供线索的那位戴帽子老人不远不近的地方,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这个位置,既能观察到那位老人,又不太会引起对方的直接注意。
秦垣顺着孙有为隐晦的目光看向那位老人。老人依旧蜷缩在座位上,帽子压得很低,似乎又在打盹,与周围其他疲惫的旅客并无二致。
火车广播响起,提示下一个站点即将到达。孙有为眼神一凛。
列车缓缓驶入一个不大的县城站台,速度渐慢直至停稳。车门打开,上下车的旅客开始流动。就在这时,那位一直看似在打盹的老人,也动作略显迟缓地站起身,拎着一个不大的布包,随着人流向车门走去。
孙有为立刻拉起秦垣,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下了火车,站台上人头攒动。那老人并未像大多数旅客那样走向出站口,反而低着头,脚步不快,却很有目的地拐进了站台旁一条相对僻静的、通往车站后勤区域的小巷。
孙有为和秦垣悄无声息地尾随在后。直到远离了喧嚣的主站台,孙有为才一边盯着前方那个略显蹒跚的背影,一边用极低的声音对秦垣说出了他的怀疑:
“老秦,你没觉得那老家伙有问题吗?”孙有为眼神锐利,“第一,他跟咱们说话时,眼神一直躲闪,不敢直视,这不像是普通乡下老人的憨厚,倒像是心虚!第二,车厢里暖气那么足,人人都热得脱外套,他却从头到尾戴着那顶能把耳朵完全盖住的厚帽子,你不觉得反常?第三,他出现得太‘及时’了,就在咱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找的时候,他‘恰好’提供了关键线索,把咱们引向那个被做了手脚的厕所……”
秦垣闻言,心中豁然开朗!他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经孙有为这一点拨,所有疑点瞬间串联起来。那个厕所的窗户和绳索,与其说是逃跑路线,不如说更像一个精心布置的“舞台”,目的就是为了误导他们,让他们相信宇文独二已经跳车逃逸,从而放弃在车上继续搜寻!
“调虎离山?”秦垣低语。
“没错!”孙有为冷笑,“这独耳贼,玩得一手好金蝉脱壳!他压根就没跳车!他伪装成这个老头子,就坐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等咱们被误导,要么跳车去追,要么在下一站失望下车,他就可以从容脱身了!”
果然,前方那个“老人”在七拐八绕,确认周围无人跟踪后,迅速闪进了巷子深处一家看起来颇为简陋、不需要登记身份的小旅馆。
孙有为和秦垣对视一眼,悄然跟至旅馆门口,并未急于进去,而是守在一个隐蔽的角落。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旅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再次被推开。
出来的,不再是那个佝偻迟缓的“老人”,而是一个身形精瘦、穿着黑灰色夹克、眼神精亮、右耳处空空如也的男人——正是那个自称宇文独二的独耳贼!
他脸上带着一丝计划得逞的轻松,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下,便快步朝着与火车站相反的方向走去。
“狗日的!果然是你!”孙有为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眼中怒火重燃,但这一次,怒火中夹杂着猎手终于锁定猎物的冰冷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