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零点，雨停了。
顾昀看着系统面板上那个终于跳动的数字——1003。
没有烟花，没有欢呼，只有脑海深处传来一声类似老式挂钟走字的沉闷声响。
紧接着，那块半透明的蓝色面板像水波一样荡开，原本灰暗的【商城】图标瞬间亮起，泛着温润的暖光。
【检测到宿主达成“千人千胃”成就，初级商城权限已开启。】
【首件特惠商品已自动购入并下载：失传食谱·千年老卤（残卷）。】
一股庞大而繁复的信息流毫无预兆地冲进顾昀的脑海。
那不是简单的文字，而是一种肌肉记忆。
怎么选八角、怎么晒陈皮、桂皮要取树龄多少年的……那些知识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正在调整着他对于香料的感知。
顾昀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才散去。
他没有上楼休息，而是转身走向了那个刚刚被他勉强修补好的灶台。
既然那是战场，他就得磨亮他的枪。
他翻出早就备好的香料袋。
八角要完整无缺的，桂皮要厚的，陈皮要三年以上的广陈。
他按照脑海中的那个方子，精准地抓取分量，多一克嫌燥，少一克则寡。
几十种香料被装进纱布袋，沉入清水。
灶火燃起，蓝色的火苗舔舐着锅底。
顾昀犹豫了一下，指尖再次凝出一粒那种幽蓝色的晶体——星砂盐。
那是最后一粒。
他松开手，晶体落入渐渐温热的水中，瞬间消融。
随着水温升高，锅里发出了“咕嘟咕嘟”的声响。
第一缕热气顶开锅盖钻了出来。
起初只是一丝淡淡的药香，混合着焦糖的甜味。
但随着火候的深入，那股香气开始变得霸道、浓郁，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醇厚，像一张巨大的网，顺着门缝、窗隙，无孔不入地向外蔓延。
在这个湿冷的后半夜，这条沉睡的小巷被一种温暖的肉桂与酱香唤醒了。
隔壁早已睡下的便利店老板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吸了吸鼻子，梦里似乎咬了一大口流油的蹄髈，吧唧了两下嘴。
顾昀守在锅边，时不时用长勺搅动，撇去浮沫。
他的眼神很静，盯着那锅翻滚的深琥珀色汤汁，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
天光大亮的时候，巷子里比往常更早地热闹了起来。
顾昀刚卸下门板，就看到王姐站在门口。
她手里拎着两个保温桶，身后还跟着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那些老人步履蹒跚，但眼神里都带着一种渴望。
“顾老板，”王姐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昨晚那味道太勾人了，我家老爷子闻着味儿硬是坐了一宿。我就想着，能不能带几位街坊来领那个……暖胃面？”
顾昀点点头，侧身让开路。
还没等他转身进厨房，衣角被人轻轻扯了一下。
是小宇。
少年背着巨大的书包，眼底的青黑消退了一些。
他没说话，只是把一张硬纸板塞进顾昀手里。
那是一份手绘菜单。
上面的字迹工整稚嫩，“阳光蛋炒饭”、“救命热汤面”……每一个菜名旁边，都配了一个可爱的小插图。
“我想……店里应该需要这个。”小宇的声音细若蚊蝇，说完就像怕被拒绝似的，低着头就要跑。
“等等。”
顾昀叫住了他，转身从锅里捞出一颗刚卤好的鸡蛋，用油纸包着递过去，“路费。”
卤蛋也是深褐色的，虎皮皱皱巴巴吸饱了汤汁。
小宇接过来，手心里烫烫的，他用力抿了抿嘴，转身跑远了。
这时，巷口传来一阵快门的咔嚓声。
几个举着摄像机的人正对着“昀记”那块破旧的招牌猛拍。
为首的正是昨天发短信的央视美食频道记者，李伟。
他没有像娱乐记者那样把话筒怼到人脸上，而是站在安全距离外，看着那个正在给老人们盛汤的年轻厨师。
顾昀察觉到了镜头，身体下意识地紧绷了一瞬。
他不喜欢被注视，那种赤裸裸的目光让他想起曾经无数个被嘲笑、被审视的瞬间。
“顾先生，”李记者看出了他的抗拒，放缓了声音，“很多观众很好奇，您明明有一手好厨艺，为什么坚持在这种地方……甚至连个像样的招牌都不挂？”
顾昀盛汤的手顿了顿。
他看着锅里翻滚的老卤，深褐色的汤汁映出他略显苍白的脸。
“招牌是给生意看的。”顾昀的声音很轻，在嘈杂的早市里几乎要被淹没，“饭不用名字，也能救人。”
镜头拉近，给了他的手部一个特写。
那只手骨节分明，手腕处横亘着一道陈旧的、狰狞的伤疤，那是很多年前留下的痕迹。
但此刻，这只手握着沉重的汤勺，稳如磐石，没有一丝颤抖。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警笛声划破了高档小区的宁静。
桃夭夭被两个女警架着胳膊带出公寓楼时，妆容全花，头发凌乱得像个疯婆子。
“放开我！我是为了保护沈砚！”她对着周围围观的邻居和镜头歇斯底里地尖叫，“那个厨子会妖法！他往饭里下了降头！沈砚是被他控制了！我有证据，我有证据！”
然而，警方随后公布的通报冷冰冰地粉碎了她的疯言疯语。
监控视频清晰地显示：多次深夜潜入后巷投放死鼠、在网络论坛雇佣水军造谣、甚至企图破坏燃气管道……
一桩桩，一件件，证据确凿。
网络舆论的风向瞬间倒转。
原本叫嚣着“整顿黑店”的键盘侠们销声匿迹，“向顾老板道歉”的词条在一小时内冲上了热搜榜首。
【原来是私生饭搞鬼，我就说哪有店老板自己砸自己招牌的！】
【那个视频我看了，那只手……天呐，那样的一只手做出来的饭，怎么可能是垃圾？】
【求问打卡资格！听说那家店的卤味香得能把魂勾走，我是路人，我想去！】
中午十二点，沈砚出席某奢侈品牌的新闻发布会。
闪光灯连成一片白昼。沈砚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神色淡漠。
提问环节，一个娱乐记者大着胆子站起来：“沈先生，关于最近网传您沉迷路边摊、甚至为了一碗饭不惜自降身价的传闻，请问是真的吗？还是说，这只是您团队策划的一种……亲民人设？”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沈砚原本正漫不经心地转着袖扣，闻言，动作停住了。
他抬起眼皮，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疏离感的眼睛，此刻却直直地看向镜头，仿佛透过屏幕在看某个人。
“不是人设。”
他开口，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低沉而磁性，“我只是想包下他明天所有的餐。”
全场哗然。经纪人在台下急得差点把水瓶捏爆。
旁边的助理脸色煞白，慌忙抢过话筒打圆场：“沈先生的意思是……支持公益，毕竟那是家爱心食堂……”
沈砚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助理，然后重新拿回话筒。
他没有笑，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真理，却又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不。”
他盯着镜头，一字一顿：“是我的。只要他做，我就吃。”
当晚，昀记没有像往常一样在饭点营业。
卷帘门半拉着，将喧嚣隔绝在外。店里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小灯。
那锅熬了足足二十个小时的老卤里，正咕嘟着几大块五花肉。
顾昀用筷子轻轻一戳，肉皮轻颤，那是火候到了极致的表现。
他挑了一块最完美的，切成厚片，铺在刚出锅的手擀面上。
油脂晶亮，红润透烂，肉香霸道地钻进鼻腔。
卷帘门被推上去一半，沈砚弯腰走了进来。
他脱去了白天的西装外套，只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衬衫，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紧实的小臂。
他没有说话，径直坐到那张专属的桌子前。
顾昀把面端给他。
沈砚拿起筷子，第一口咬下五花肉时，那种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的口感，瞬间在他舌尖炸开。
卤汁的咸鲜混合着那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来自星砂盐的清甜，像是一股暖流，直接抚平了他胃里所有的焦躁与空虚。
他吃得很凶，却依旧保持着优雅。
连汤带面，两碗下肚，连那块平时绝不会碰的肥肉也被吃得干干净净。
放下筷子时，沈砚长出了一口气，像是某种长期积压的渴望终于得到了满足。
他抬起头，看着正在擦拭桌台的顾昀。
“以后别放窗台了，也别放什么信箱。”沈砚的声音有些哑，带着一种刚刚进食后的餍足感。
顾昀动作一顿，抬起眼皮看他，
沈砚站起身，走到柜台前，双手撑在台面上，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深邃的眼睛将顾昀整个人锁在视线里。
目光灼灼，侵略性十足。
“我亲自来取。”
就在两人视线相撞的瞬间，顾昀脑海中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叮——检测到食客‘墨沉渊（沈砚）’释放高浓度占有欲情绪。】
【触发隐藏任务：【唯一食客】。】
【任务描述：连续七日，为该食客提供专属定制晚餐。】
【奖励：解锁食材·龙牙米。】
顾昀的睫毛颤了颤，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任务，就见沈砚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落在了身后那口还在冒着热气的大锅上。
巷子外的夜色深沉，那股千年老卤的香气，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夜色中缓缓流淌，勾得人心痒难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