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晏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打印请求,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迟迟没点下去。
她刚录完那段编号001的观察日志,脑子里还在转着那句话——“我是第几个‘我’?”
这问题像一根刺,扎得她心里发痒。她不是第一次怀疑系统了,但这次不一样。以前是怀疑任务逻辑、副本合理性,现在是怀疑自己。
她是不是早就被安排好的?
就像一台预装程序的电脑,开机就运行固定软件,连重启都由不得自己。
她把手机放下,转头看向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还停在系统界面,黑色背景里浮着几行字:
【下次传送倒计时:未定】
【待命状态中】
【请宿主保持秩序值稳定】
她冷笑一声,敲键盘打字:“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是第几个‘我’?”
消息发出去,页面安静了几秒。
就在她以为系统又要装死的时候,界面突然刷新。
原本的三行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串快速滚动的数据流,像是后台程序被强行调取。紧接着,一行新提示跳出来:
【强制传送协议已激活】
【目标副本载入中……】
【倒计时:未知】
苏清晏猛地站起身。
“啥意思?说好未定的呢?”
她话音还没落,房间里温度骤降。不是冷风,也不是空调开太低,而是空气本身变得凝滞,像被抽走了热气。
她下意识看向窗外。
楼下的公告栏上,V2.0版《居民法律维权指南》贴得整整齐齐。风吹过来,纸角微微翘起。
然后她看见301阿姨从拐角走过来。
老太太穿着旧毛衣,手里攥着塑料袋,四下张望了一下,确认没人注意,伸手就把一张指南撕了下来,揉成团塞进袋子里。
动作很轻,但眼神不躲也不闪,反而带着点复杂的情绪,像是恨它,又怕它。
苏清晏愣住了。
她没想到这人会偷偷撕指南。更没想到,撕的时候,脸上居然有点愧疚。
可这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她的视野边缘已经开始泛白。
一道光,从天花板往下压,像罩子一样把她圈住。她动不了,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光一点点收紧。
系统的声音终于响了,不再是平时那种带点嘲讽的机械音,反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重。
“喂,苏清晏。”
她想骂它,可嘴张不开。
“下一个世界,混乱程度远超当前副本。”系统顿了顿,“舆论操控只是小儿科,那边是生死明码标价的地方。规则不是被扭曲,是根本不存在。”
她听得出它的语气不对劲。这不是在吓唬她,是在预警。
“你可能撑不过三天。”
白光猛地一缩,整个人像是被塞进了一根狭窄的管道。耳边传来嗡鸣,身体失重,意识却异常清醒。
就在最后一瞬,她眼角余光扫到窗外。
301阿姨站在公告栏前,手里还捏着半张没撕完的指南。她抬头看了眼302室的窗户,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做,转身走了。
那张纸上写着:“遭遇网络暴力,请保留证据并报警。”
字迹已经被风吹得模糊。
苏清晏想记下这个画面,可记忆像是被什么东西切断了。她记得自己问过问题,记得系统回了话,记得有人撕了指南——但她记不清自己有没有得到答案。
光完全包裹住她的时候,她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
我到底是谁派来的?
下一秒,所有感知中断。
她感觉自己在下坠,又像在上升。空间被拉长,时间被压缩。没有方向,没有声音,只有持续不断的震动,像是穿过一条漫长的隧道。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光线重新渗入视野。
她看见天花板。
白色,带点黄,有水渍印子。
鼻腔里钻进一股消毒水味,混合着铁锈和陈旧布料的气息。
她躺在一张床上,身上盖着发灰的被单。手边垂着输液管,滴答作响。
她试着动手指,能动。抬胳膊,有点沉,但没受伤。
她坐起来,环顾四周。
病房很小,两张床,另一张空着。墙上挂着破旧的健康宣传画,角落有个痰盂,盖子没盖严。
门是木制的,漆皮剥落,门缝底下塞着一张纸条。
她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不是原来的卫衣牛仔裤,而是一件沾了血迹的白大褂,袖口还别着一枚名牌。
她眯眼去看。
名牌上写着:实习医生 苏清晏
她差点笑出声。
“这设定也太敷衍了吧?直接给我套个马甲就上岗?”
她掀开被子下床,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刚走两步,门外传来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
说话声由远及近。
“3号床病人刚送来,家属塞了两千,说是‘辛苦费’。”
“收了就行,病历写清楚点,别到时候反咬一口。”
“放心,老规矩,死因写器官衰竭。反正没人查。”
苏清晏站在原地没动。
她听出来了。
这不是普通的医院。
这是能用钱买死亡证明的地方。
她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张折叠的纸。展开一看,是张缴费单。
患者姓名:陈国强
诊断结果:突发心梗
缴费金额:8000元
备注栏写着一行小字:含“特殊处理”服务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冷笑。
“所以这地方,是花钱让人‘自然死亡’的?”
她把单子塞回去,走到门边,正准备开门看看情况。
手刚碰到门把,脑海里突然响起系统的声音:
“新手村难度调整,欢迎来到私立仁心医院。”
她翻了个白眼。
“你还知道这是新手村?刚才不是说撑不过三天吗?”
系统沉默了一秒,才说:“我说的是实话。”
她拧动门把手,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走廊昏暗,灯泡闪了几下。对面护士站坐着个穿粉红护士服的女人,正低头数钱。
苏清晏正要迈出去。
忽然,她眼角瞥见护士站背后的档案柜上,贴着一张泛黄的便签纸。
纸上有四个字,被人用红笔圈了出来:
“她来了。”
她瞳孔一缩。
这字迹……
和林晚给她的那本日记,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