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了二月二没几天,就有好消息传来,公安局又抓住几个漏网之鱼。他们以玩杂耍为名作掩护,实则是偷窃孩子为目的犯罪团伙,因为事情败露东躲西藏,在人民群众警惕雪亮的眼光中,被识破甄别出来。案件彻底侦破的好消息如长了翅膀迅速传播开来,百姓兴高采烈欢庆鼓舞,县城终于恢复了惯常的秩序。
小满家依然是愁云惨雾,手臂的伤虽然好了,但是精神却越来越差。三壮的妈妈马大 荣接受不了儿子离世打击,像搭错神经似的时常来院里大哭大闹,使得小满的情绪更加不安恐惧。
“这次抓住人了就好,省得三壮他妈又来闹腾。”奶奶两手合十对大孙女小青说。
“奶奶,听说没有抓住打伤三壮的那个人,他跑掉了。”小青满脸的遗憾。
“那总有一天会抓住他的,可不能让他跑了又祸害别人去,警察也不会放过他的。”听说人跑了奶奶非常气愤。
祖孙俩正说话,忽然听见一阵喧哗声和一个女人的号哭的声,小青的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慌忙说道;”奶奶,马大 荣又来了,她是不是真的像刚子妈说的,他被三壮的鬼魂附身了,成天疯疯颠颠的来咱们院里闹。”
“唉,这女人疯了,她是咬上咱们就不松口。”奶奶皱眉叹声气。
院门口涌进一个高大的妇人,她披着散乱的头发眼睛红肿,衣衫带着脏污,嘴里喊叫着三壮呜呜咽咽的,后面还跟有一群看热闹的人群。小青又害怕又愤怒拉着奶奶衣服说:“是不是看我们家好欺负啊。一次一次的找我们家的麻烦。”
“她是太伤心了,唉,这打不得骂不得的。”奶奶叹了声气,示意大孙女小青到里屋去看顾妹妹小满。
屋外马大 荣的哭声引来了围观者,伸长脖子看她撒泼打滚的大哭大闹。
“三壮妈,你来我们院里闹什么,以前看你伤心难过我们也没说什么,可是经常这样坐我们院里哭是什么意思。知道你心里难过,但也不能老是给我们添堵是吧。”玉锁妈对坐石头上嚎哭的马大 荣说。
“什么意思,我有什么意思?我就是不明白想问问你们,一齐出去的孩子为什么你们家孩子都好好的,为啥只有我家孩子死了呢,你说说是啥道理,我找你们怎么啦,难道找错了吗?你们给我说清楚这是为什么呀?”三壮的妈敞开大嗓门嗷嗷叫,震得人脑子仁疼。
“你这叫不讲理了,仨孩子出去你还想他们都出事咋嘞。”玉锁妈方兰贞也不乐意了。
“真是站着说话的不腰疼。我不讲理,换你试试,要是你孩子出事了,你还这么说话吗。也对,你那孩子也不会有什么事,那孩子猴精似的只顾自己往家里跑,危险的事推给我家孩子,我那可怜的儿呀!怎么被人骗和丢去了命啊。”三壮的妈嗓音像破锣的声音放声大哭起来。
玉锁妈听她口口声声诅咒怨怪自己儿子,气得脸色发青直哆嗦。
李奶奶听她这般胡说也看不过眼,就说道:“三壮妈你说这话不中听,孩子出事我们也伤心,但是你伤心也怪不到我们头上吧,那些坏事与我们不相干。连公安局的警察都说这几个都是好孩子,怎么着你也不能赖他们身上。”
“你还好意思说,你家的孩子就是我家孩子的命换来的,要不是我们家三壮一根筋性子傻替你们家找孩子,你家勇子现在能找到,找不到孩子你不也是躲在家里哭,别拿警察吓唬我,警察能把我的儿子还给我吗?我只找你们要我的孩子。”三壮的妈战斗力威震半个古城,她高大威猛的母老虎形象深入人心,现在她耍起横来无人可挡令人胆寒,高声大嗓的把看热闹的人招来的越多。那些人有看热闹的,也有同情她的,还有看不惯她这种做派又不好插话的。无论如何还是出于同情都没较真,但是看她这样没完没了不干休的架势,又万分的厌恶无奈。
“真是不讲理。”李奶奶听她又扯上自家孙子小勇就非常不悦,但是三壮也是因为此事而丧命,受益人的确是勇子,这让他们全家都心存感激,李奶奶气结无语没了奈何。小勇才经历过厄运,心灵上的阴影还没有过去,此时看见三壮的妈妈目光凶狠望过来,又惊又怕的躲在奶奶身后。
孙子这样子让李奶奶心疼,她用双手护住孙子,气哼哼说:“你别这样吓我家孩子,真是不讲理的娘们。”再不看她一眼,护着孙子回屋去了。
此时小满在屋里迷迷糊糊,梦里看见三角眼杀气腾腾地向自己扑来,刀子寒光闪闪就要刺到自己身上,一声惊叫她吓得坐了起来,外面刺耳的哭声传了进来。这些天来每听到这样的声音都让她心惊胆战,一次次三壮的惨状,凶恶的三角眼,马大 荣披头散发的癫狂嘶吼,走马灯似的让她午夜惊魂,个个变成了向她索命的恶鬼扑向她,突然又被一声比一声凄惨的哭嚎惊醒,她一下紧紧抱住床边的姐姐小青,瞪大一双凄惶的泪眼一阵颤抖。往日里无忧无虑的笑脸,像一朵娇嫩的花朵失去水分枯萎下去,让小青心疼的也眼泪汪汪。
“三壮妈,你家孩子死了,是不是也不让别人家的孩子活。”姐妹俩听见外面响起奶奶的声音,她说道:“你来我们院里闹我们同情你不与你理论,别就以为错就在我们,我们没错,让着你是看在你失了孩子心里难受,不跟你计较。我们体谅你,你就忍心一次一次惊吓我们的孩子。我知道你心里有恨,有本事找那天杀的人贩子算账去,你不该迁怒我们孩子。还得寸进尺经一而再再而三的犯糊涂。你说你这叫啥事。谁都不想三壮那孩子出事,我们也是心疼呀,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现在闹来闹去的,只是往我们孩子伤口上洒盐。我们家的小满也是受害者呀。她一直病着呢,我们也不好过。你说到底想怎么样才算完?”奶奶气愤的说完后一阵呜咽,人群里也发出认同的叹息声。
“是啊,这事是谁都不愿意发生的,也确实怪不到人家身上。”有人小声说道。
“大荣,你也别闹了,回家歇歇吧。一块玩的孩子,谁也不愿意孩子出事不是。”有人真心相劝。
“我不回去,我干嘛回去,我就是问问小满,我儿是怎么死的,他到底是咋死的。”马大荣终究心中难平。
“我们小满生病还没好没法见你。”奶奶真的气愤了,她高声说道:“我们孩子还发烧没好,你不能再来作贱我们孩子。”
“最后是小满跟我家孩子在一起的,我就要见见小满,让她给我说说为什么我们家三壮死了她却好好的没事。”马大荣依旧撒泼蛮不讲理。
“别闹了。”正吵得不可开交这时随着一声大喝,一个瘦高男人分开人群走了过来,他拉住坐石台上的三壮的妈说:“在这闹个啥劲,跟他们没有关系,快跟我回家去。”来人正是三壮爸,此时这个男人脸色阴沉。失去儿子的父亲也悲伤,但是他知道这只能怪那些可恶的坏人,妻子的所为只是迁怒泄愤蛮不讲理,闹的实在太过,连警察都找到他做工作就令他太难堪。
“他爸,我在屋里坐不住啊,一闭上眼睛就看见咱儿子就在眼前。”刚才还是泼辣凶悍的三壮的妈像是一下被抽去了筋骨,立即现出悲伤软弱的一面,她扶着三壮爸爸的手呜呜哭泣,这才是失去爱子伤心女人应有的样子。
“回家吧,咱回去。”三壮的爸拉着她一言不发的走了。母老虎完全安静下来,任由丈夫拉着眼神悲哀,神情柔顺完全没了往日里夜叉的形象。这一幕看得人很唏嘘难过,望着他们的背影,像是看到一对相互扶持的患难夫妻。
尽管发生了许多令人猝不及防的事情,人们的生活还是回复了正常。小城似乎恢复了平静。只有当事人家的惊恐和伤痛需要时间慢慢愈合。
柳志的小院里安静无声,吸着烟的俩人心事重重的相对而坐。
“唉,本来打算终老此地的,看来我还是过不得安稳的日子。”柳志打破沉默轻叹一声。
心里一惊,不由得问他说道:“说什么,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哪?”
“别着急,听我慢慢我说。”柳志说:“原以为解放后这些人该受打击的受打击受镇压的受镇压,不知道他们却是依旧偷偷摸摸活得逍遥快活,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想,所有的事情都是因我而起,都怪我不小心露了行藏,为了我们之间的旧怨让他们盯上孩子,连累小满与他们结下了仇。”柳志说的很轻很坚决,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难道他们还是没完没了吗?”王振吃惊又愤恨的说道:“三壮的死还没与他们清算呢。”
柳志轻哼了一下说:“他们算完我还不依呢。只是这边事了结后我就得走了,可是我放心不下小满,已经对不住一个孩子了,我不能再让她处于险境,怕她被人盯上有不测,这是我最担心的。”
“他们还能怎样,我与他们也不能善了呢,兄弟别说走了走了的,你又没了亲人走向哪去,这是你的家,不在这里你能去哪。”王振诚挚说。
“再不走这里会麻烦不断的,他们如同附骨之疽,让人难以摆脱,我在此露了行迹,就不能再在此居住了。为人在世不说造福一方,也不能给人招惹是祸及他人,既然一切都是我引起的,就让我来了结三壮的恩怨。”柳志清晰决绝的说。
“我是怕麻烦的人吗?谁也不能逼你走。”王振沉声说。
“他们的阴损你不是看到了吗?刚见到他们时我就该上些心绝了他们的后路,只是想今时不同往日,谅他们不也胡作非为,到底是我想差了。我也知道你不怕麻烦,如果你是怕麻烦怕事之人,当年就不会冒着危险救我了,”柳志说。
他说的当年是他们初次相见,一晃三十多年前的事,那年黄昏收了柴火拉车回去的路上,一个受了伤奄奄一息的年轻人倒在路边。摸一下还有气息,王振不顾伙计的劝阻把人扶起弄到旁边喂水准备给他擦试干净时,七八个汉子策马追来。风尘仆仆杀气满脸,一看就知道是惯于在刀口舔血的凶悍恶人,不顾脸色发白的伙计打眼色,王振镇定应对骗过那些人,救回了隐藏在柴火底下的柳志。那一次受重伤的柳志死里逃生足足养了一年多,当时他大仇得报心愿已了,就在此地住了下来,多年来兄弟俩惺惺相惜,安静的生活在这个小县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