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新县长对陆烨不冷不热，王辰锟幸灾乐祸。
他瞥了眼陆烨，清清嗓子故意大嗓门道：“让我们再次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柳县长的到来！”
“啪啪啪——”
王辰锟率先鼓起掌来，常委们紧随其后，会议室里一片欢腾。
这位空降而来的柳越泽，头顶着“省长前秘书”的光环，在场众人无不对他客气有加，目光中带着审视与衡量。
王辰锟随即发表了一番欢迎辞，内容无非是祝贺与期望，希望柳越泽能发挥在省里积累的人脉与视野，为丰都的发展注入新的活力。
轮到柳越泽发言时，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这位新县长的首次亮相，其言辞举止，都将透露出他未来的施政方向和行事风格，是摸底的最佳时机。
王辰锟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柳越泽，眼底掠过暗芒。
他内心深处，甚至希望柳越泽会当场将其推开，那将意味着陆烨被彻底打入冷宫。
柳越泽敏锐地捕捉到了这道目光，他微微一笑，从容地拿起材料，然而，他的眉头渐渐蹙起，随即轻轻将材料放回桌面，再无触碰之意。
在座的都是官场老手，这个细微的动作如同无声的宣言，清晰地传达出新县长对这份材料的不满。
不少人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坐在角落的陆烨，带着怜悯、嘲讽或是幸灾乐祸。
而陆烨本人，跟个没事人一样，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很高兴能来到丰都工作，感谢组织的信任，也感谢各位同仁的支持！”柳越泽开口便脱稿而行，“我初来乍到，首要任务就是当好王书记的助手，维护县委的权威。”他姿态放得很低，直接将王辰锟捧在了前面。
这番表态让王辰锟颇为受用，原本还担心省里下来的干部会有些傲气，没想到如此谦逊懂事，他脸上笑容更盛，微微颔首。
柳越泽接着阐述了如何做好助手、团结班子的想法，言辞恳切，几乎将王辰锟捧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让对方听得心花怒放。
“其次，就是要着力抓好县政府班子自身建设，”柳越泽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稳有力，“我们要在县政府内部营造一种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的鲜明导向，打造一个务实、高效、廉洁的政务环境。”
“能者上，庸者下”这六个字一出，许多人再次下意识地想到了陆烨。
官方查办，媒体丑闻，这一连串事件，似乎正好为“庸者”二字做了注脚。
虽然陆烨是前县长提拔的人，但已然是过去式了，更何况新县长背景深厚，岂会买账？
王辰锟得意地睨了陆烨一眼，却见对方竟微合双眼，似在养神，差点气得他心头一堵。
此时，柳越泽已说到第三点：“最后，县政府将坚定不移地推进廉政建设和反腐败斗争。任何部门、任何人员的违纪违法行为，尤其是腐败问题，我们都将坚持零容忍态度，发现一起，查处一起，绝不姑息。”
柳越泽的发言，听起来中规中矩，多是场面上的话，特别是第三点关于反腐的论述，并未引起太多特别关注。
但有心人却品出了关键信息：明确的“能者上、庸者下”，仿佛就是针对陆烨的警告。
王辰锟一系的人马，脸上大多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唯有组织部长何昊乾和都察院书记焦旭尧两人，眉头微锁，面色凝重。
此刻的陆烨，内心却远非表面那般平静。他方才并非真的瞌睡，而是将眼帘微垂，将大部分注意力都聚焦在柳越泽身上。他敏锐地捕捉到一个细节：当新县长说到第三点“反腐”时，眼神却几次若有若无地从他这边掠过。
这个细微的差别，让陆烨心中一动，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柳越泽或许并非真的要打压他，而是在用这种看似疏远的方式，传递某种信号，甚至是某种期待？刘鸿晖县长被陷害一事，虽然抓到了直接执行者陈兴，但幕后显然还有黑手。
这个案子在省里某些人看来，恐怕是故意留下的引线。如果自己能继续深挖下去……最大的受益者会是谁？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陆烨心中豁然开朗，原本的一丝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局面的冷静和即将投身棋局的跃跃欲试。
会议结束后，陆烨依惯例上前，想帮柳越泽拿公文包，柳越泽却再次摆手拒绝，态度冷淡。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更是坐实了陆烨失势的猜测。一时间，陆烨仿佛成了官场中的“孤岛”，以往围绕着他的热情和问候瞬间消失，手机也异常安静下来。
回到县政府，柳越泽紧接着召开了县政府党组会议，部署工作。会议尾声，他特意叫住常务副县长芮永昌，当面提出要重新物色秘书人选，明确表示不用陆烨。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开。陆烨在县府办的处境变得更加微妙，同事们或避而远之，或冷眼旁观。世态炎凉，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县委书记办公室内，王辰锟和政法委书记秦韶相视而笑，心情舒畅。
“王书记，看来是时候给咱们这位前秘书安排个新岗位了。”秦韶胖胖的脸上堆着笑，小眼睛里却闪着精明的光。
王辰锟会意，身体前倾：“哦？你有什么好想法？”
“让他去司法系统怎么样？”秦韶压低了声音，脸上掠过一丝阴狠，“那口是我的地盘，正好眼下除恶专项斗争就要全面铺开，这可是块硬骨头，也需要有闯劲的干部。陆烨嘛，不是很有原则，很敢干吗？”
王辰锟没有打断，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我们可以提拔他当个司法所所长，明升暗降。就放到胜郊司法所！那里情况复杂，盛世集团即将入驻开发区，利益盘根错节，征地拆迁、各方势力纠缠，矛盾突出。让他去，要么就得罪人碰得头破血流，要么同流合污，无论哪种结果，都够他受的！”
王辰锟听完，满意地点头道：“好！一箭三雕，既解决了眼下的问题，又能消除后患，甚至可能还有意外收获。时机把握一下，等他再难受几天，我们再来办这件事。”
“到时候，他说不定还得‘感谢’我们给了他一个机会呢！”秦韶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一天波澜不惊的工作结束，下班时间到了。陆烨整理好桌面，正准备离开，安静了一天的手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