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灰雾弥漫的废土边缘，零言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矗立在避难所最外围的铁丝网前。
他新获得的【飓风之眼护目镜】镜片上，淡蓝色的数据流无声滑过，将浓雾中每一个异常的能量波动都解析为清晰的符号。
那些普通人无法察觉的、由精神力残响构成的幻影畸变体，在他的视野里无所遁形。
他没有炫耀，没有宣泄，只是将这份力量化作了最朴素的责任——守护。
控制室内，凌策透过监控屏幕，静静地注视着那个孤单的巡逻身影。
他很清楚，像零言这样的人，才是未来秩序的基石。
力量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驾驭不了力量的野心和癫狂。
“狂战”那样的莽夫可以当冲锋陷阵的尖刀，但只有零言这样意志如钢的灵魂，才能成为支撑起整个文明骨架的梁柱。
“真正的秩序，必须由意志坚定者来引领。”凌策心中自语，一个完整的计划已然成型。
他随即召集了避难所的核心成员——新晋的首席教官零言、工程队长铁锤，以及敏锐的侦察员小豆芽，在会议室召开了紧急会议。
“我决定，正式成立‘职业试炼委员会’。”凌策开门见山，声音沉稳有力，“从今天起，所有玩家的转职晋升，不再是简单的打怪升级，而必须通过制度化的试炼。零言，”他看向那沉默的男人，“你担任委员会的首席教官，负责最终的实战评估。”
零言只是微微点头，眼神锐利，表示领命。
“但是，”凌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在实战之前，我们必须杜绝‘小丑K’那样的疯子获得更强力量的可能。我命令，立即建立‘心智筛查机制’。”
他摊开一张草图，上面罗列着初步构想：所有申请职业试炼的玩家，必须先通过三项前置测试。
“第一，‘幻象直面’。我会将小丑K的致幻瓦斯以及幻影畸变体造成的精神污染录制成数据流，申请者必须在安全环境下完整观看，并保持心率稳定。”
“第二，‘意志冲击’。由铁锤负责，在安全阈值内，对申请者进行短暂的高强度电击刺激，测试其在剧痛下的反应控制能力。”
“第三，‘道德困境’。我会设计一系列两难问题，比如‘牺牲一人拯救十人’‘是否对被感染的同伴下杀手’，没有标准答案，我只要看他们的抉择逻辑。”
听完这三条，连一向粗犷的铁锤都忍不住咋舌。
这哪是选拔战士，这简直是在筛选圣人！
角落里，一直认真旁听的小豆芽怯生生地举起手：“领主大人……我、我觉得，还可以加一条。”
“说。”凌策鼓励地看着她。
“‘同伴信任投票’。”少女鼓起勇气，“一个人的意志再坚定，如果他平时就独断专行，不被队友信任，那在战场上也可能是个祸害。我们可以让申请者所在小队的成员进行不记名投票，信任票低于一半的，就暂时失去试炼资格。”
凌策这个补充，恰好弥补了前三项测试对团队协作能力的忽略。
他当即拍板：“很好，就这么办！小豆芽，你负责监督投票环节。”
新规颁布，整个避难所的玩家群体炸开了锅。
首批十二名自认实力顶尖的玩家提交了申请，其中就包括在上次战斗中表现出色的莉亚。
然而，筛查结果令人大跌眼镜。
十二人中，仅有三人勉强达标。
莉亚，这位拥有强大魔力天赋的新星，在“幻象直面”测试中，看到队友被畸变体包围的录像时，心率瞬间飙升，正是这一秒的迟疑，让她被系统判定为“不合格”。
“为什么！”莉亚冲到凌策面前，满脸不服，“我的魔力输出是所有人里最高的！在战场上我能救更多的人！那一瞬间的犹豫，只是因为我在计算最优的施法方案！”
凌策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不容置喙的平静：“或许吧。但试炼委员会考核的，不仅仅是战斗员，更是未来的分队长、区域指挥官。莉亚，一个法师可以犯错，可以犹豫，因为她只需要对自己的法术负责。但一个领袖不行，因为他要对所有人的生命负责。你的犹豫，哪怕只有一秒，在真正的战场上，可能就是一支小队的覆灭。”
莉亚被这句话噎得哑口无言，她紧咬着嘴唇，眼眶泛红，最终转身跑开。
她明白，凌策说的，是她无法反驳的真理。
与此同时，铁锤正带着他的工程队，在避难所东侧一处废弃的仓库里忙得热火朝天。
按照凌策的A级指令，他们将仓库改建成了一间特殊的“试炼观察室”。
厚达三十厘米的混凝土墙壁，内嵌双层铅玻璃观察窗，室内装满了心跳监测仪、脑波感应器和天花板上随时可以喷洒强效镇静剂的紧急喷淋头。
凌策亲自将观察室的所有监控设备接入了领主系统的网络。
他对身边的零言说：“记住，我们不是在制造超人，我们是在筛选那些能扛住黑暗，而自己不变成黑暗的人。每一次试炼的数据，都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
一周后，第二轮职业试炼启动。
通过心智筛查的三名候选人，在零言的带领下，再次前往城市电视台。
但这次的难度，堪称地狱级。
凌策通过系统调整了副本参数，高塔内盘踞的，不再是单一的E级幻影，而是一群B级的“回响畸变体”。
它们没有实体，却能模仿并放大玩家记忆中最恐惧、最痛苦的声音，直接对灵魂发起攻击。
“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叛徒！是你害死了我们全队！”
凄厉的童年哭喊，昔日战友的临终诅咒，如同无数根毒针，刺入三名候选人的脑海。
很快，两人精神崩溃，抱头痛哭。
剩下的一人更是在幻觉中看到队友变成了怪物，狂吼着拔刀砍了过去！
“动手！”观察室内，凌策冷静地下令。
早已待命的零言瞬间启动，他戴着【飓风之眼护目镜】的身影如鬼魅般突入塔内。
在他的视野里，那些虚无的音波攻击源头，都显现为一个个散发着幽光的能量核心。
“莉亚，坐标3点钟方向，仰角十五度，冰锥术，三连发！”零言的声音通过战术频道传来，冷静而精准。
塔外，一直作为后备支援的莉亚早已待命。
虽然没能参加试炼，但她选择用行动证明自己。
听到指令，她没有丝毫犹豫，法杖挥动，三枚尖锐的冰锥呼啸着射入塔内一扇破窗，精准地命中了零言报出的坐标！
一声尖锐的嘶鸣后，一片区域的幻听瞬间消失。
“坐标9点钟方向，天花板通风管内！爆裂火球！”
“收到！”
在零言这位“战场雷达”的精确指引下，莉亚化身为了最恐怖的固定炮台。
两人一内一外，一个负责索敌，一个负责歼灭，配合得天衣无缝。
不到十分钟，所有回响畸变体被清扫一空，三名陷入疯狂的候选人也被成功救援。
同一时间，零言的系统界面上，一行新的提示浮现：
【你的领导与战术指引，显著提升了团队效率，哨兵职业影响力提升！】
【解锁职业技能树分支：心灵壁垒（被动）——小幅削弱你和周围友军受到的精神攻击效果。】
当晚的复盘会上，凌策当着所有玩家的面，公布了一组惊人的数据。
“过去七天，在执行新的试炼制度后，新人玩家在野外的平均死亡次数，下降了百分之四十！而基地的资源采集和有效探索效率，提升了整整三倍！”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零言身上，声音铿锵有力：“因为你们开始用脑子思考，而不是只知道抡起武器去砍！从今天起，‘哨兵’不仅是一个职业，它更是一个标杆！我要让所有来到这里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在第一避难所，活得久，不如活得清醒！”
全场掌声雷动。无数玩家望着零言的身影，
深夜，喧嚣散尽。
凌策独自一人坐在中央控制室里，调出了【飓风之眼护目镜】的剩余材料清单。
哨兵的强大毋庸置疑，他必须尽快武装起一支由哨兵组成的核心侦察部队。
清单上，大部分材料都已凑齐，只差最后一样关键物品：【夜光藻结晶】。
根据系统资料，这东西只产于北郊毒沼的最深处，那里盘踞着强大的S级畸变体，必须拟定一个周密的远征计划。
他刚要开始勾画地图，一阵刺耳的红色警报突然响彻整个控制室！
“领主大人！不好了！”小豆芽连门都来不及敲，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小脸煞白，“隔……隔离区的那个小丑K……他……他醒了！”
凌策眉头一皱：“他闹事了？”
“不，不是！”小豆芽喘着粗气，眼中满是恐惧与不解，“他没闹，他只是……在墙上用指甲画满了我们谁也看不懂的代码！他还一直在笑，反复说一句话……”
“说什么？”
“他说……”小豆芽的声音都在发颤，“‘X9醒了，它要格式化整个服务器’！”
凌策握着笔的手猛然一紧，他豁然抬头，目光穿透了控制室的墙壁，望向避难所地下的方向——那条早已被厚重混凝土彻底封死的、通往地下三层的走廊。
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