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出逃
“姑娘,你真是妙笔丹青,我就是大概描述他的长相,你就将屹郎画的如此传神,若不是我们一直都生活在京城,我都以为你曾见过他。”
孙氏拿着泽兰画的画儿,赞不绝口。
“这人,似乎是和我相识的人有几分相似之处。”
落葵看着孙氏手中的画作,只觉得这人的眼尾,和鼻子,同自己见过的人有几分相似之处。
“那姜姑娘不妨说说那人的长相,奴可以画出来。”
泽兰本已起身准备离开,听到落葵这样说,又重新用镇尺压好铺开的纸张。
“只是我当时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病入膏肓。”
落葵想起了那个浑身长着浓疮的人。
“无妨,人生病后,容貌是不会改变的,娘子但说无妨,奴会尽力将其画出。”
落葵见到那人的时候,是几年之前了,而且但是她只是匆匆一眼,就被祖父赶回了房间,但是那人的眼神她永远忘不了,是带着强烈的求生欲望的,听到祖父说可以将他治好,那种对生的渴望,她是永远忘不了的。
“娘子,是这双眼睛么?”
泽兰听落葵的叙述,只是用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一双眼睛来。
“对,就是这样的眼神,没错。”
画中的人物和记忆重叠了,落葵拿着画看了半天,没想到泽兰的绘画技艺如此高超,自己不过就是形容了个眼神,她就可以轻松让其跃然纸上,这样的人才,怎么能任由她埋没在青楼之中。
“这两个人的眼神很像,但不是同一个人。”
泽兰遮住了崔屹的下半张脸,只露出眼睛,让落葵对比。
“是,这不是同一个人,那乞丐的花柳病,即使是我祖父,也只能是压制病情,并不能使其完全康复。更何况陶大人说过,后来他似乎是因盗窃入狱了,想必已经死在了狱中。”
落葵仔细端详,也发现了,这并非同一人。
“郑娘子,若你能离开香雪坊,你有没有其他打算?”
落葵将画放在一边,如果这两幅画可以帮助破案,那泽兰可能就有机会可以摆脱奴籍。
“泽兰明白姑娘的用意,但我祖上本是荥阳正氏,但因为得罪了李唐的皇帝,于是男子充军,女子入贱籍,送入青楼妓坊。我当时才八岁,就跟着母亲一起来到香雪坊,白日里是嬷嬷们安排着学习琵琶音律。到了晚上,母亲会在去陪客人前,给我布置些任务,说我本该是士族贵女,即便是跌落尘埃,也不可自轻自贱。母亲将一身本领都传给了我,但她却在那个冬日,因为被传染了花柳病,躺在床上就那样等死。到那一刻我才明白,即使我空有一身本领,也终究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
“郑娘子不可这样说,我已将这件事禀告了陶大人,若这次娘子可以帮助破案,想必大人会开恩的。”
这时候传来了敲门声,落葵看泽兰手忙脚乱地擦去眼中泪水。
“是谁?”
落葵为泽兰戴好幕篱,走过去打开门,之间外面站着常青。
“不知郑娘子的画画的如何了?可否一起到前厅去说话?”
这郑泽兰是香雪坊的头牌,而公廨之人不可出入烟花柳香,但常青也对这位才华横溢的姑娘抱有好奇的想法,知晓这泽兰姑娘到访公廨,大家也是议论纷纷,想一睹芳泽,没想到这位郑娘子却用慕篱将自己全身遮的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到。这让大家都有些失望。
“郑娘子,可否一起到前厅去?若是你不愿,便可留在这里休息。”
落葵生怕泽兰因为自己的身份,不愿到人前抛头露面。
“这画是我画的,有些事情也得我去说明,不知姜大夫可愿陪着我?”
郑泽兰虽说每日要在香雪坊当众演奏,但公堂是何等严肃的地方,她从小就生活在妓馆,是不曾见过这样的大场面。
“郑娘子,我陪你去,你也不用太过于担心,你现在是陶大人需要的人,上公堂不过也是做个证。”
落葵能感觉的出她的紧张,自己第一次跟着柳老到公堂上作证的时候,当初柳老有心把自己当做接班人来栽培。第一次便让她来陈述,而柳老只是做补充。当时离开公廨的时候,她只觉得后背都是冷汗。
“我也得去么?”
孙氏眼神飘忽,手指一直绞着自己的衣摆。
“你现在还不清楚你的身份么?你是疑犯,现在这画也是根据你的描述,大人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你,你得如实招来。”
常青看着这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就觉得有些烦。
“常大人,她现在怀有身孕,而且体质非常差,更何况以我的推断,她是帮凶,也是受害者。”
落葵知道,这孙氏也不过是受人蒙蔽,也是个可怜女子。
“是在下失礼了,陶大人命我带你们过去。”
公堂之上,衙役分站两边,就连璟天和茵陈也在。
陶修远照例给孙氏搬了一张椅子,落葵安顿她坐下,然后就有一名衙役专门守在她身边,以防不测。
“郑娘子,画像是否已经画好?”
陶修远知道那幕篱下就是郑泽兰,虽说看不到人,但是其实是身影,也能看出来是一位婀娜的少女。
“回陶大人,画像画好了,姜大夫说这人很像曾经的一位故人。但他脸已经被毁了,我就只画了眼睛。”
泽兰说着,将两幅画卷呈上,这时候就有衙役将画呈到陶修远面前。
“孙氏,这画你确认过了?就是陈丙森的养子崔屹?”
在看到画像的时候,陶修远也震惊了一下,这太像自己的一位故人了,但是仔细看下来却又不是。他努力回忆了一下当初在宴席上看到的人,似乎和画像上长得不大一样。
“是的,郑娘子所画的人,就是我的情郎,也是陈丙森的养子崔屹。”
孙氏如实回答。
“那为何同本官见到的人长相相去甚远?”
陶修远一直记得,自己在宴席上见到的年轻人,是个长相平平的人,不似画中这般俊朗。
“因为陈丙森不许屹郎以真面目示人,屹郎曾经同我说过,当初陈丙森带他回来,不过是因为他貌似潘安。屹郎也是他枕边的玩物罢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震惊,这时代好男风也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事情,想必那陈丙森因为缺陷,就会想别的办法来弥补自己。
“将这画去临摹,然后在大街上张贴,让全城百姓都来辨认,如果能提供线索的人,有赏。”
陶修远听到孙氏这样说,立刻名人开始全城搜捕。
陶修远这时候又打开了另一幅画,上面只有一双眼睛,但是那眼睛却让他心中一颤。
“这双眼睛是何人的?”
陶修远只觉得心中一阵凄凉,这眼睛自己看到过,喜悦的,悲伤的,甚至还有绝望的。
“这双眼睛,就是几年前,曾经来愈安堂求祖父治病的乞丐的。当时他脸上几乎都是浓疮,唯独那双眼睛还是透着些期盼。他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祖父不让我同他接触,但这双眼睛我却记得很清楚。今天看到崔屹的画像,就觉得这人与那乞丐的眼神有七分相似。”
“我也曾经见过这双眼睛。”
陶修远不敢想像,因为自己的同窗后来死在了狱中,他都不敢想象,曾经各家大儒,甚至连当今宰相都夸赞过的文章,竟然会在会试中落榜,而且确确实实是榜上无名。
他在看过榜单之后,就去他家寻他,结果却被告知他出门去了,陶修远找寻了一整个下午,最后才在快要宵禁的时候,找到了在酒楼边烂醉如泥的赵岚岳。
之后,他就再没有见过他,很多年之后,他到的,竟然是他已经被抓捕的消息。
“先将这崔屹缉拿归案。”
“大人,我还有话要问孙氏。”
茵陈掏出一个小布包,走上前来。
“问吧。”
陶修远此刻觉得很累,就想让这件事儿快点平息。
“你认得这宝石么?”
茵陈摊开手掌,上面赫然放着的,就是那日茵陈从阎罗殿发现的宝石。
“这,似乎是那伶人身上的东西。似乎是个花旦,一闪而过,我觉得应该是。”
“你可以描述一下那花旦的长相,衣着,奴可以试着画下来。”
郑泽兰见孙氏犯了愁,她开口说完,才发现自作主张了,于是转头看向落葵。
“陶大人可以查一下昨日所有演出的戏班,看中间是否有人离开过,我们这边还是将孙氏看到过的人都画出来,到时候可以对比。”
落葵出主意。
“好,姜姑娘说的对,现在就去查昨日所有在紫阳的戏班子,此人身着戏服,恐怕是刚从戏台上下来,还来不及换衣服。”
这时候外面一名衙役走进来。
“大人,外面的白公子说将这张纸条给姜姑娘。”
落葵打开纸条,脸色就变了。
“陶大人,赶快派人去追,昨日在紫阳只有四喜班一家戏班子在晏将军家唱戏,今天一大早,他们已经离开紫阳回京城了。”
陶修远也不顾上这消息是从何而来,赶忙亲自带人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