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牌入手冰凉。
那一个“门”字,仿佛有千钧之重。
陈林将它翻过来,指腹轻轻摩挲着背面。
那里烙印着一只由无数精密线条构成的机械瞳孔。
这个符号……
一瞬间,那张从地痞窝点菜谱里掉出的神秘黑卡,突兀地浮现在他脑海。
两个一模一样的符号。
一个出现在盗门没落的线索里。
一个出现在百匠门核心的请柬上。
这其中,到底藏着什么惊天秘密?
“这是百匠门的‘门’字令。”
苏燕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她看着那枚令牌,眼神里有几分凝重,也有一分藏不住的艳羡。
“只有对百匠门做出过巨大贡献,或技艺达到一派顶尖的人,才有资格拿到。”
“有了它,你就能参加十年一度的‘百匠大会’了。”
“百匠大会?”陈林挑了挑眉。
“可以理解为……手艺人的奥运会。”
苏燕解释道。
“也是决定未来十年,百匠门内部资源分配、话语权大小的最高会议。”
“这次的地点,在城郊清凉山的一处避暑山庄,时间就是明天。”
陈林掂了掂手里的令牌,又看了看那张纸质请柬,若有所思。
“这东西,比那张纸管用?”
“当然!”苏燕白了他一眼。
“令牌是身份,是资格。那张纸……顶多算个门票。不过也够了。”
第二天一早,苏燕开着她那辆宝贝疙瘩似的“五菱神车”停在巷口。
车身饱经风霜,右后视镜用黑色胶带缠着。
车屁股上还贴着一张褪了色的贴纸——“决战秋名山”。
“上车。”苏燕戴着一副墨镜,酷酷地歪了下头。
陈林嘴角抽了抽,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倒是收拾得干净,就是一股淡淡的机油味挥之不去。
“我说,你好歹是一门传人,开这车去参加‘奥运会’,是不是有点……太环保了?”
“改装过,动力很足。”
苏燕言简意赅,一脚油门。
破面包车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颤颤巍巍地汇入了车流。
“奇技淫巧,颠簸不堪!”
“想当年老祖我一苇渡江,踏雪无痕,何须这等铁皮怪物!”
陈玄的声音在陈林脑中响起,充满了对现代交通工具的鄙夷。
陈林懒得理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苏燕专注的侧脸。
这女人,认真的时候是真帅。
刚上环城高速,一辆火红色的法拉利就从旁边呼啸而过。
随即又刻意放慢速度,与面包车并行。
车窗降下,一个穿着花衬衫的油头青年探出头来。
他戴着和苏燕同款的墨镜,眼神轻蔑地扫视着这辆破车。
“哟,这不是机巧门的苏燕妹子吗?”
“怎么,你们机巧门现在这么落魄了?开这破铜烂铁去,不怕给百匠门丢人?”
苏燕面无表情,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陈林认得这货,昨天在巷口围观的人里就有他。
好像是“中六门”里耍大刀的“金背门”少掌门,姓王。
“王少还是管好自己吧。”
苏燕冷冷回敬,“你这车漆,刮一下,够买我这车了。”
“哈哈哈哈!”王少夸张地大笑。
“说得也是,毕竟是破烂嘛!不值钱!”
说完,他一脚油门,法拉利发出一阵咆哮,绝尘而去。
还故意带起一阵强风,吹得面包车猛烈地晃了晃。
“丢人!奇耻大辱!”脑海里的陈玄炸了毛。
“这黄口小儿也敢如此猖狂!不肖子孙,超他!用你那什么……挂挡!踩油门!超他!”
陈林眼皮一抬,看了一眼面沉如水的苏燕。
“能追上吗?”
苏燕嘴角抿紧,眼神骤冷。
她没说话,只是默默按下了方向盘下方一个毫不起眼的红色按钮。
“嗡——”
面包车内响起细微的电流声,陈林感觉整个车身都沉了一下。
那股不甘的怒吼,瞬间变成了低沉的咆哮。
苏燕猛地一脚油门踩到底!
“轰!”
陈林整个人被恐怖的推背感死死按在座椅上。
窗外的景色化作了飞速倒退的流光。
那辆破面包车,像一头被唤醒的史前巨兽。
它爆发出与外表格格不入的恐怖速度,在高速路上上演了一出现实版的“速度与激情”。
“对对对!就是这样!撞他屁股!让他知道我陈家的厉害!”
陈玄在脑子里兴奋地大喊大叫,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几分钟后,前方一个拐弯处,法拉利不得不减速。
而苏燕的面包车,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几乎是贴着内侧护栏。
硬生生从里面完成了超越!
王少只看到一团灰色的影子从旁边闪过,耳边是发动机狂暴的轰鸣。
然后,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贴着“决战秋名山”的车屁股,扬长而去,消失在视野尽头。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脸色铁青。
清凉山庄建在半山腰,风景秀丽。
山庄门口的停车场,此刻已是豪车云集。
宾利,劳斯莱斯,迈巴赫……
相比之下,当苏燕那辆风尘仆仆的五菱神车停在角落时,显得格外扎眼。
门口,几名身穿黑色西装的保安拦住了两人。
“两位,请出示‘匠牌’。”
为首的保安队长上下打量着陈林和苏燕。
目光在陈林那身格子衫上停留片刻,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
周围不少打扮光鲜的手艺人传人,都投来看热闹的目光。
苏燕拿出自己的令牌,那是一枚由无数齿轮嵌套而成的黄铜令牌。
保安用仪器扫了一下,点了点头。
轮到陈林,他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纸。
保安队长愣了一下,随即皱起了眉头。
“这是什么?”
“请柬。”陈林说。
“请柬?”
保安队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
“先生,百匠大会从不发纸质请柬,只认匠牌。您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他身后的几个保安也跟着笑了起来。
“哪来的土包子,以为是村里喝喜酒呢?”
“看他那样子,还以为是来送外卖的。”
刚才被超车的王少也停好车走了过来,看到这一幕,乐了。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连门都进不去的啊?”
“苏燕妹子,要不你跟我进去?至于这位……还是开着你的车赶紧下山吧,别在这丢人了。”
苏燕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手腕一翻,一枚锋利的金属飞镖已经夹在了指间。
“别。”
陈林伸手,轻轻按住了她的手。
他抬起头,平静地看着那个趾高气扬的保安队长。
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
【察言观色】、【听风辨位】,两种心法悄然运转。
对方的心跳、呼吸、肌肉的微小颤动,甚至衣服摩擦的声音,都在他脑中形成了一副清晰的图像。
“队长贵姓?”陈林忽然问。
“我姓什么关你屁事?赶紧走!”保安队长不耐烦地挥手。
“王队长,对吧?”陈林笑了笑。
“山庄的纪律应该很严。你腰后左边口袋里,那两包‘和天下’,应该是刚从仓库‘借’的吧?”
“还有,你右边裤兜里那部最新款的折叠屏手机,好像和你每月五千块的工资不太匹配啊。”
保安队长的脸色,唰的一下变了。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捂自己的腰,这个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
周围的嘲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陈林,不明白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就在气氛僵持之际,一个温润平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让他进来。”
众人回头,只见一位身穿对襟唐装、头发花白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正是昨天给陈林送请柬的那位。
他是百匠门长老之一,德高望重的“鲁班门”门主,吴雄。
“吴老!”保安队长看到来人,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躬身行礼。
吴雄没理他,径直走到陈林面前。
他目光落在陈林手里的纸质请柬上,眼神里透出一丝郑重。
“这并非普通门票,而是由三位门主级长老联名签发的‘特邀函’。”
“持此函者,如长老亲临。”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特邀函?如长老亲临?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陈林那身普通的格子衫上。
只是这一次,眼神里只剩下震惊和不解。
那保安队长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他对着陈林九十度鞠躬,声音都带上了哭腔:“陈……陈先生!我有眼不识泰山!我该死!求您大人有大量……”
那位金背门的王少,更是张大了嘴巴,呆立当场,脸上的表情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陈林没理会他们,只是对吴老点了点头。
“吴老亲自迎接,看来我这面子不小。”
“你的‘手艺’,当得起这个面子。”吴老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在众人敬畏交加的目光中,陈林和苏燕跟着吴老走进了山庄。
负责接待的管事早已闻讯赶来,满头大汗,态度恭敬到了极点。
“陈先生,您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是听涛阁,整个山庄风景最好的独栋别院。”
管事递上一把古色古香的钥匙。
然而,当陈林和苏燕跟着指引,来到山庄深处。
看到那栋所谓的“听涛阁”时,两人的脚步都顿住了。
那是一栋坐落在山庄最偏僻角落的院子。
墙皮斑驳,藤蔓丛生,门窗都透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周围杂草长得比人还高,哪有半分“风景最好”的样子。
这分明是一栋废弃已久的别院。
有人在暗中使绊子。
陈林看着手里的钥匙,眼神里闪过一丝玩味。
他走上前,将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拧。
“吱呀——”
沉重的大门缓缓推开。
一股阴冷的、夹杂着霉味的陈年冷风,从院内扑面而来。
就在这时,陈林脑海里,一直沉默的老祖宗陈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凝重。
“小心。”
“这院子里的气息不对!不是活人的气,是死气!是机关杀阵的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