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轰然洞开，沉重的楠木门板撞在汉白玉石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玄甲军铁蹄如雷，精钢打造的马蹄铁踏碎宫道上的青砖，碎石飞溅如雨。赵无极一马当先，漆黑战甲在火光中泛着幽冷光泽，手中丈八长槊划破夜色，直指丹墀上那抹明黄。他身后三千甲士如潮水般涌入院落，铁甲列阵如铜墙铁壁，兵刃寒光与四周火把交织成一片凛冽的光网，肃杀之气压得百官噤声后退，绣着珍禽的官袍在夜风中瑟瑟抖动。
谢昭昭纤细的手指稳稳扶住盲帝颤抖的手臂，触手处只剩嶙峋骨骼。她深吸一口气，扶着老人一步踏上玉阶。年迈的帝王身形佝偻如枯松，却在少女掌心温热的支撑下缓缓挺直脊背，褪色的龙袍前襟微微起伏。萧景琰横刀立于阶前，玄色劲装已被汗水浸透，他身后百名死士结成三排盾墙，钢盾相撞发出沉闷声响，雪亮刀锋整齐斜指地面，在青石板上投下森冷倒影。
“清君侧？”谢昭昭扬声发问，声音穿透甲胄碰撞的嘈杂，“赵相口中的‘君’，是坐在龙椅上的陛下，还是你怀里那道伪诏？”
赵无极勒马冷笑：“太子妃挟持天子，伪造先帝遗诏，今日老夫替天下人讨个公道！”他猛挥长槊，玄甲军前锋骤然前压，铁靴碾过满地奏章残页。
礼部尚书突然从百官队列冲出，扑跪在阶前高喊：“臣亲眼所见！长公主以死婴调换皇子，逼陛下加盖私印——此乃谋逆铁证！”他双手高举半页诏书，墨迹在火光下泛着幽蓝。
玄甲军阵型微滞。赵无极脸色骤变，厉喝：“妖言惑众！给我——”
“射他左腿。”谢昭昭截断话头，清冷的声音在殿宇间激起回响。青梧毫不犹豫地挽弓搭箭，弓弦震颤的嗡鸣尚未消散，羽箭已破空而出，精准地钉入尚书左腿。箭簇入肉的闷响伴随着骨骼碎裂声，血花飞溅上汉白玉阶，在晨曦映照下绽开刺目的红。尚书凄厉的惨叫尚未断绝，谢昭昭已快步上前，将泛黄的诏书残页轻轻塞进盲帝颤抖的手中：“请陛下亲诵。”
盲帝枯瘦的手指缓缓抚过纸面，指腹在斑驳字迹上反复摩挲，仿佛要透过墨迹触摸那段被尘封的真相。他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沙哑的嗓音如同枯叶摩擦，却震得全场死寂：“皇七子景琰……承嗣大统……”每吐一字，赵无极负在身后的手指便收紧一分，指节泛白，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当念到“私印为凭”四字时，玄甲军后排已有士卒垂下枪尖，金属与地面碰撞的细微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如同冰层裂开的第一道缝隙。
萧景琰突然暴喝：“第三列左翼，突进！”二十名死士如楔子般插入玄甲军阵，刀光闪过处，三名敌将头盔滚落。赵无极急令合围，却见谢昭昭拽着盲帝再上三阶，将玉玺重重拍在诏书末端。
“禁军听令！”她夺过传令官铜锣猛敲三响，“凡卸甲弃械者，既往不咎；执迷不悟者——”铜锣脱手砸向阶下，正中赵无极马首。战马惊嘶人立，赵无极险些坠鞍。
崔婉儿趁机率世家家主涌出殿门，人人高举血书盟约。慕容轩振臂疾呼：“赵贼弑君篡位，我等誓死护驾！”百官中忽有十余人扯下官袍，露出内衬玄甲——竟是早埋伏的内应。此刻却纷纷调转刀口，砍向同袍后颈。
赵无极连斩两名叛将，嘶吼着催动全军冲锋。萧景琰刀锋劈开最先冲至阶前的敌将胸甲，热血喷溅在他眉骨。谢昭昭突然松开盲帝，纵身跃下玉阶，夺过亲卫腰间令旗插在尸堆之上。
“赵无极！”她踩着断戟逼近，“你猜猜，北境三十万边军，此刻认的是谁的虎符？”
赵无极那狂风骤雨般的攻势猛然一滞，沉重的马槊悬在半空，槊尖的寒光在夜色中微微发颤。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谢昭昭的动作，额角青筋暴起，仿佛一头被触怒的雄狮。就在这电光石火的间隙，谢昭昭纤白的手指探入广袖，猛地抽出那道密诏——羊皮卷轴哗啦展开，在摇曳的火把照耀下，赫然现出“景琰胞弟镇守朔方”八个铁画银钩的大字。墨迹在火光映照下仿佛流淌的鲜血，每一笔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撤兵！那是镇北王亲笔！”玄甲军右翼顿时哗然如沸水，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校尉率先扯着嗓子高喊，手中长矛“哐当”落地。这声呼喊像野火般在军阵中蔓延，原本严整的队列开始松动，士兵们交头接耳，不安地挪动着脚步。有人已经悄悄勒紧缰绳，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溅起细碎的火星。
“放屁！”赵无极怒目圆睁，手中马槊带着破空之声横扫而过，三名动摇的士卒应声倒地。鲜血喷溅在他玄铁铠甲上，顺着甲片纹路蜿蜒流淌。他勒紧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嘶鸣声撕裂夜空：“杀了谢氏妖女，老夫许尔等——”话音未落，他猛地扯下腰间令牌，青铜令牌在火光中泛着幽冷的光泽，“黄金千两，封侯拜将！”
话音戛然而止。萧景琰的刀尖抵住他咽喉，三柄弩机同时对准其后心。谢昭昭拾起染血诏书，轻轻搁在赵无极肩甲：“要么跪着进殿认罪，要么抬尸入棺——选。”
赵无极喉结滚动，目光扫过四面倒戈的部属。远处忽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大地震颤中，玄甲军最后一排齐刷刷转身跪倒，让出一条通路。浑身浴血的传令兵跌撞奔来，嘶声禀报：“报——镇北王先锋营距京城三十里，打出的旗号是……勤王！”
谢昭昭伸手抹去萧景琰眉心血渍，轻声道：“收网吧。”她转身搀起盲帝，老人突然攥紧她手腕，嘴唇无声开合。崔婉儿急忙凑近聆听，脸色霎时煞白。
“他说什么？”谢昭昭追问。
崔婉儿颤抖着指向宫墙阴影：“陛下说……真正的传国玉玺，藏在冷宫第七口棺材的夹层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