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宫墙,谢昭昭已站在太极殿丹墀之下。她没穿太子妃礼服,只着玄色窄袖长衫,腰束金带,发髻高挽,一支乌木簪斜插其上。身后是慕容轩领着的二十多位世家家主,再往后是六部尚书、御史台与大理寺官员,黑压压一片,鸦雀无声。
长公主从东侧门入,四名侍卫紧随其后,礼部尚书低头跟在她身后半步,不敢抬头。她今日妆容浓重,眉尾挑得极高,唇色鲜红如血,目光扫过全场,在谢昭昭脸上停了一瞬,嘴角微扬:“太子妃好大的阵仗。”
谢昭昭没回话,只抬手一挥。两名内侍立刻抬上一张紫檀案几,摆在丹墀正中。案上放着一只白瓷碗,碗底铺着灰白色药粉,旁边搁着银针、棉布、火折子和一封残破诏书。
“母亲既然来了,就别站着说话。”谢昭昭声音不高,却传遍整个广场,“请登阶,验血。”
长公主冷笑一声,缓步上前,裙摆拖地无声。她站在案前,盯着那碗药粉:“你真以为,这点小把戏能扳倒我?”
“是不是小把戏,滴了血就知道。”谢昭昭拿起银针,刺破自己指尖,血珠滚落,滴入碗中。药粉遇血即化,泛起淡淡青光。
长公主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如常。她伸手,也刺破指尖,血滴入碗。两滴血在药粉中缓缓靠近,未相融,反相斥,青光骤盛,腾起一缕轻烟。
全场哗然。
礼部尚书腿一软,差点跪下。崔婉儿站在人群前列,攥紧袖口,屏住呼吸。慕容轩向前半步,低声喝道:“肃静!”
谢昭昭趁势展开手中残页,高举过头:“诸位大人请看——这是冷宫夹墙中取出的先帝遗诏残页,上有长公主亲笔批注‘毒毙’二字,落款日期,正是我父战死前夜。”
长公主猛地转身:“伪造!这全是伪造!”
“是不是伪造,血说了算。”谢昭昭将残页平铺于案,取棉布蘸取碗中药血,轻轻按在残页血迹处。片刻后,血迹浮现暗纹,赫然是长公主私印轮廓。
长公主后退一步,指甲掐进掌心。她厉声喝道:“来人!拿下这个逆女!”
四名侍卫拔刀上前,刀锋直指谢昭昭。
萧景琰一步跨出,挡在她身前。他左臂仍缠着绷带,右手按在刀柄上,未拔刀,只冷冷扫视四人。那四人脚步顿住,无人敢再上前半步。
“谁敢动她,先问我的刀。”萧景琰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
长公主咬牙:“萧景琰,你不过是个暗卫,也敢拦我?”
“我不是暗卫。”萧景琰盯着她,“我是先帝亲子。”
全场再度哗然。连谢昭昭都侧目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长公主脸色煞白:“胡说八道!先帝亲子早已……”
“早已什么?”萧景琰打断她,“早已被你毒杀?还是被你藏匿?药粉反应异常,不是因为我血有问题,而是因为我和先帝血脉同源。你滴血不融,是因为你根本不是皇室血脉。”
长公主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谢昭昭接过话头:“母亲,当年你为夺权,毒杀我父,伪造战报,又假孕骗封长公主之位。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
礼部尚书终于撑不住,扑通跪地:“臣……臣请彻查!”
御史大夫紧随其后:“臣附议!”
大理寺卿上前一步:“臣请即刻拘押长公主,移交刑部审讯!”
世家众人齐声应和,声浪如潮。
长公主环顾四周,无人敢与她对视。她忽然大笑,笑声尖锐刺耳:“好啊,你们一个个,都等着看我倒台是吧?赵无极呢?他怎么不来?他不是最想看我死吗?”
谢昭昭冷冷道:“赵相正在殿外候着,等您签字画押,他好接手朝政。”
长公主笑容戛然而止。她盯着谢昭昭,眼神怨毒:“你以为扳倒我,就能坐稳江山?你太天真了。”
“我不需要坐稳江山。”谢昭昭直视她,“我只需要清理干净挡路的人。”
长公主还想说什么,萧景琰已挥手示意。两名禁军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她双臂。她挣扎怒骂,却被强行拖下丹墀。
谢昭昭转身面对百官,声音沉稳:“自今日起,朝政由世家联盟共议,六部轮值,御史监察,大理寺复核。凡涉贪腐、谋逆、欺君者,一律严惩不贷。”
慕容轩带头拱手:“谨遵太子妃令!”
百官齐声应诺,声震殿宇。
谢昭昭走下丹墀,经过萧景琰身边时,低声问:“你真是先帝亲子?”
“是。”他点头,“但我从未想过争位。”
“我知道。”她笑了笑,“我要的也不是皇位。”
“那你要什么?”
“我要一个不再有人能随意操控生死的天下。”
萧景琰沉默片刻,轻声道:“我会帮你。”
两人并肩走出太极殿。阳光正好,照在青石板上,映出两道修长影子。
崔婉儿追上来,递上一封密函:“刚收到的消息,赵无极已调兵三万,驻扎城外三十里。”
谢昭昭接过密函,看也不看,直接撕碎:“让他来。”
“你不担心?”崔婉儿问。
“担心有用吗?”谢昭昭把碎纸撒向风中,“他想当渔翁,我就让他知道,水里不止有鱼,还有鳄。”
萧景琰在旁补充:“而且鳄已经醒了。”
崔婉儿忍不住笑了:“你们俩,真是一个比一个疯。”
“疯才能活。”谢昭昭抬头看天,“这世道,讲道理的人早死了。”
三人走到宫门,一队铁甲骑兵正列队入城,领头将领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末将奉命接管九门防务,请太子妃示下!”
谢昭昭点头:“换防,宵禁,盘查所有出入人员。发现可疑,格杀勿论。”
将领领命而去。
萧景琰忽然皱眉,捂住左臂伤口。谢昭昭扶住他:“撑不住就别硬撑。”
“没事。”他站直身体,“接下来去哪?”
“去冷宫。”她说,“诏书还有半页没找到,得在赵无极动手前挖出来。”
“我陪你。”
“当然。”她笑了笑,“你是我这边的人,记得吗?”
“记得。”他点头,“一直都在。”
远处钟声响起,午时已到。宫墙之上,旌旗猎猎,新换的守军持戈而立,目光如炬。
谢昭昭迈步向前,步伐坚定。身后,是刚刚重塑的朝堂;前方,是尚未结束的棋局。
她没回头,也没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