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天。
这鬼地方的名字,贴切得像一道刻在骨头上的伤疤。
两侧是刀削斧劈般的绝壁,高耸入云,将天空挤成一条惨白的、正在流脓的狭长伤口。风在这里是死的。它们被困住,打着旋,发出呜呜的悲鸣,像无数孤魂在冰冷的岩壁间磨着牙。
风狼校尉走在最前面,脚步轻得像飘在地上的影子。身后,十几个黑风寨最精锐的狼妖,个个煞气内敛,手按在冰冷的刀柄上,眼神像嗅到血腥的鬣狗,在每一寸阴影里贪婪地搜索。
气氛凝重得像一块灌了铅的腐肉。
“二当家,那东西……真的会从这儿过?”一个狼妖压低了声音,话里带着牙齿打颤的碎音。这两天,“鬼虎”的传说像病毒一样,在每个妖的心底疯长。
风狼校尉没有回头。“他会的。”他的声音干涩,像沙子在耳膜上摩擦,“疯子,不会躲。他只会循着最浓的血腥味,像闻到腐尸的蛆虫一样,一头撞进来。”
地上的血脚印,就是最好的证明。那疯畜,正一步步走进他们精心布置的、温暖的屠宰场。
峡谷中段,地势最是狭窄。风狼校尉抬手,队伍停下。狼妖们立刻散开,像壁虎一样紧贴冰冷的岩壁,妖气与石头的冷硬融为一体。
陷阱,已经布好。只等那块热腾腾的肉,自己走进来。
时间,在死风的呜咽中,像尸油一样缓慢流淌。
突然。
“咯吱……”
一个诡异的、像是颈骨被硬生生拧断的脆响,从他们头顶的绝壁上传来。
不是脚步声。
风狼校尉猛地抬头!
他看到,数十丈高的崖壁之上,一个庞大、扭曲的黑影,像一只畸形的巨大蜘蛛,正用四肢死死扒在那里!那双在黑暗中燃烧的赤红瞳孔,正饶有兴致地,俯瞰着他们,就像人看着一窝待宰的蚂蚁。
那黑影的一只爪子,深深地、整个地,插进了岩壁的一道巨大裂缝里!
疯虎!
他根本就没走峡谷!他一直在上面!在看戏!
他看到了,下方那些狼妖脸上自信又残忍的笑容,看到了他们眼中那种“猎物已入网”的、令人作呕的傲慢!
风狼校尉的瞳孔,瞬间缩成了一个针尖。一股致命的寒意,从他尾椎骨炸开,瞬间贯穿天灵盖。
不对!
“退!快退出去!”他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但,晚了。
疯虎看着下方那些从猎人变成猎物的“食物”,咧开了嘴,露出森白的、沾满血丝的尖牙。他喉咙里挤出意义不明的咕哝,像是在哼一首只有死人才能听懂的童谣。
“骨头……好多骨头……要堆起来……”
然后,他那只插进岩壁的爪子,猛地一拧!
“崩!”
这个字,不是从他嘴里说出的。是整座山发出的、痛苦的断裂声!
那道被他预先划刻了无数次的巨大裂缝,在一瞬间被彻底撕开!山壁,像一块被巨灵掰断的饼干,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响。
紧接着。
“轰隆隆——!”
头顶的天空,仿佛被整块撕了下来,朝着他们狠狠砸落!
重达万钧的巨石,裹挟着毁灭一切的气势,从天而降!大地在颤抖、在哀嚎!峡谷两端的出口,瞬间被滚落的巨石彻底封死!
这里,成了一个绝望的、温暖的……坟墓。
【暴·碎界】词条触发!一层厚实的、由纯粹煞气凝聚而成的暗黑色护盾,瞬间包裹住疯虎全身,护盾表面,无数张扭曲的、无声尖叫的人脸在黏腻的煞气中沉浮。
“啊——!”
“救命!”
狼妖们被这天崩地裂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阵型瞬间崩溃。
疯虎从天而降。像一颗砸进羊群的血色陨石。
“轰!”
他落地的地方,地面炸开一个大坑。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岩石摩擦出的灼热焦臭,混杂着泥土的腥味,形成一种诡异的“香气”。
混乱中,他动了。
施暴值早已蓄满,丹田处的玄牝窍疯狂旋转,发出满足的嗡鸣。血量低于70%……很好。那些伤口,现在都变成了最甜美的果实。
【疯·血怒】!【狂·噬痛】!融合!
“哈!”
他发出短促的、亢奋的笑声。
【疯狂·乱舞】!
他的身影,化作了一团无法用肉眼捕捉的、狂暴的血色龙卷!
那不是爪击。那是死亡本身在起舞!
一个狼妖的视线里,那团血色风暴一闪而过,他下意识举刀格挡。下一秒,他感觉身体一轻,低头看去,自己的下半身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而他的上半身……正在空中翻滚。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另一名同伴的头颅像烂西瓜一样被一只巨爪捏爆,红白之物溅了他一脸。
“嘶啦!”“咔嚓!”
血雾!漫天的血雾!在这狭小的、封闭的空间里,浓得化不开,黏稠得仿佛可以咀嚼!
惨叫声、骨骼碎裂声、皮肉撕裂声……汇成了一曲让他为之癫狂的交响乐。
“踏碎……吞掉……成为我们的一部分!”疯虎在风暴中心低声呓语,“排好队……一个一个……都别跑……”
他不需要思考,不需要瞄准。身体的本能,兽性的破坏欲,在这一刻被发挥到了极致。
仅仅数个呼吸。
风暴停歇。
峡谷里,安静了下来。死寂中,只能听到黏稠的血液从碎肉上滑落,滴在地上发出的“啪嗒”声,异常清晰。
地上,再没有一个能站着的活物。只剩下满地扭曲的、残缺不全的肢体和一滩滩仍在微微蠕动的、温热的内脏。十几名黑风寨的精英,变成了喂狗都嫌碎的肉块。
【施暴值+120】
【癫狂值+96】
疯虎站在尸山血海的中央,浑身浴血。他伸出分叉的舌头,贪婪地舔了舔嘴角的脑浆,那双赤红的眸子,死死锁定了最后那个站着的活物。
风狼校尉。
风狼校尉浑身都在发抖。不是因为恐惧。是极度的、要将灵魂都烧成灰的愤怒。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带来的弟兄,被这头疯畜用最原始、最残忍的方式,撕成了喂蛆的烂肉。
“你这……该死的……畜生!”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脸上因愤怒而扭曲。
他双手猛地合十,周身妖气暴涨。“风沙术!”
无数道灰白色的风刃,汇成一股致命的洪流,咆哮着卷向疯虎!
然而。“铛铛铛铛铛——!”
一连串密集的、像是冰雹砸在棺材板上的巨响!
所有的风刃,全部被那层诡异的煞气护盾死死挡住!护盾剧烈震颤,表面的鬼脸发出无声的哀嚎,却坚挺地没有破碎!
风狼校尉的脸色,第一次变得惨白。
自己的全力一击,居然……破不了防?
“轮到我了。”
一个沙哑的、仿佛生锈的铁片在摩擦的声音。疯虎动了。
他没有躲闪,而是顶着零星穿透护盾的风刃,硬生生冲了过来!
“噗嗤!”一道风刃划过他的肩膀,带出一蓬血花。
【狂·噬痛】触发!
疯虎的速度,更快了!他甚至愉悦地眯起了眼。
“噗嗤!”又一道风刃切开他的大腿。
【狂·噬痛】再次触发!
他的爪子,变得更锋利了!伤口处流出的血珠,有几滴竟诡异地悬停在空中,然后像活物一样,猛地钻回他的皮肉里!
风狼校尉骇然地发现,这个怪物,在用自己的伤,换取更强的力量!他受伤越重,就越疯!越强!
“疯子!你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风狼校尉再也不敢硬拼,身形一晃,试图利用速度优势游走。可疯虎根本不跟他玩技巧。
不躲。不防。就是冲!就是撞!就是换!
你砍我一刀,我必抓你一爪!用我三成血,换你一根骨!
这种完全不讲道理的、以命换命的打法,瞬间将风狼校尉逼入了绝境!几次交错后,风狼校尉浑身已是鲜血淋漓,而疯虎虽然伤口更多,气势却越来越狂暴,眼中的血焰几乎要喷涌而出!
“不……不可能……”风狼校尉怕了。他引以为傲的速度,在绝对的疯狂面前,毫无意义。
他想逃。
但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一只从他背后,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伸出的爪子,死死扣住了他的琵琶骨!
“咔嚓!”
骨骼碎裂!
“哪里走!”
疯虎的声音,就在他耳边炸响。他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口中呼出的、仿佛能烫伤灵魂的热气。
“放……放开我!”风狼校尉拼命挣扎,妖力疯狂涌动。但那只爪子,像烧红的铁钳,深深烙进了他的骨头里,纹丝不动。
疯虎的另一只手,从他身前,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残忍,抚上了他的胸膛。然后,五指发力!
“噗嗤——!”
利爪,毫不费力地刺穿了皮甲,插进了温热的血肉里。
“啊啊啊啊——!”风狼校尉发出了人生中最后一声惨叫。
疯虎咧开嘴,发出了孩童般天真而又残忍的诡笑。“撕烂你……嘎嘎嘎嘎!”
他双臂,猛地发力!向着两个相反的方向,狠狠一扯!
“嘶啦——————!”
那不是皮肉撕裂的声音。那是……一整块完整的、沾满污泥的画布,被从中间,硬生生扯成了两半!
鲜血、内脏、肠子……像一场盛大的红色暴雨,兜头盖脸地泼了疯虎一身。
风狼校尉的世界,变成了对称的两半,然后,归于永恒的黑暗。
疯虎随手丢掉手里那两片还在微微抽搐的“东西”,站在血泊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低下头,在那堆模糊的血肉里,用爪子不耐烦地扒拉着。
很快,他找到了。
一块狼牙。
通体灰白,却在牙根处,透着一抹微弱的、仿佛心脏跳动般的灵光。那股甜到发腻的香气,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地脉煞晶的……钥匙。
他将狼牙紧紧攥在手心,感受着那股力量,脸上露出了满足到近乎病态的笑容。
“我的……晶……”
就在这时。
“吼——!!!!”
一声愤怒到极致、仿佛要将整片天穹都震碎的兽吼,从黑风山顶,遥遥传来!整个峡谷,都在这声咆哮下剧烈颤抖,碎石簌簌落下。
暴怒的黑毛熊怪,已经感应到了。
疯虎抬起头,隔着无数山岩,望向山顶的方向。
那双燃烧着血焰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畏惧。
只有更加炽热的、要把一切都吞噬殆尽的……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