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像一块湿透的黑布,蛮横地盖了下来。
山林里,最后一点光被阴翳吞噬。
疯虎趴在一具被掏空的狼妖尸体上,胸口那个狰狞的血洞,在缓慢地、诡异地蠕动着。血肉的筋膜像无数细小的、饥饿的红虫,彼此交错、拉扯,试图弥合那致命的创口,发出黏腻的“滋滋”轻响。
痛。
深入骨髓的痛,像无数烧红的蚂蚁在啃噬他的五脏六腑。
但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只是伸出分叉的、粗糙的舌头,一遍又一遍地舔舐着爪缝里属于风狼校尉的血。
那味道……不一样。
不是普通血肉的腥甜,而是一种更深层、更浓郁的……肉香。
一股甜到发腻,能让他灵魂都跟着颤栗的香气。
“晶……”
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
脑子里,所有关于复仇的、狂乱的画面,都被那一个字挤到角落。
那块“晶”,就在山顶。
在那个会刮风的狼妖身体里,或者……在他守护的窝里。
直接冲上去?
不。
他感受着体内尚未平复的灼痛,感受着丹田处“玄牝窍”漩涡的饥渴。
不够。
还不够。
他现在这副破烂的身子,还不够结实,砸不开那个窝。
需要更多的吃的。
更多的……积木。
用一具具温热的尸体,一块块嘎嘣脆的骨头,把他自己这件复仇的“工具”,重新拼凑、打磨得更锋利,更坚固。
一个全新的念头,像霉菌般在他破碎的思维里滋生。
一个……游戏。
他缓缓站起身,庞大的身躯融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
风吹过,林间只剩下两具被啃得乱七八糟的尸骸,和一股永远也散不掉的血腥腐臭。
…
黑风山的夜晚,从未如此漫长。
“喂,你说……那东西,真的有那么邪乎?”一个尖耳朵的兔妖抱着长矛,牙齿都在打颤。
他身边的猪妖用力咽了口唾沫,肥硕的身躯挤在岗哨的角落里,仿佛这样能更有安全感。
“邪乎?瘸腿张回来的时候,半边身子都烂了!他说……那东西,当着他的面,把他两个兄弟的妖丹,当炒豆吃了!嘎嘣,嘎嘣的!”
“咯吱……咯吱……”
一阵轻微的、像是骨骼摩擦的声音,从岗哨外的黑暗中传来。
兔妖和猪妖的动作同时僵住。
“你……你听见没?”兔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风……是风声!”猪妖嘴上这么说,握着刀柄的手却抖得像筛糠。
“咯吱……咯吱……”
声音更近了。不像是风声。倒像是……有人在他们岗哨的墙壁外面,用指甲,慢慢地、一下一下地划着。
伴随着声音的,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孩童哭嚎般的诡异音效,被风裹挟着,钻进他们的耳朵。
“鬼……有鬼啊!”兔妖再也撑不住了,尖叫着就想往外跑。
猪妖一把没拉住。
兔妖刚冲出岗哨两步,叫声就戛然而止。
“噗通。”
一声闷响。像是有一袋沉重的米,被人从高处丢了下来。
猪妖吓得魂不附体,探头往外看。
外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轮惨白的月亮,挂在扭曲的树梢上。
他的同伴,那个尖耳朵的兔妖,不见了。
空气里,血腥味浓郁了那么一丝丝。
猪妖瞳孔放大,他看到……岗哨的木门上,有一道新鲜的血痕,正在……逆着重力,缓缓向上蠕动。像一条红色的虫。
“啊——!”
他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转身就跑。
可刚跑出没几步,一只巨大的、沾满泥土和血污的爪子,从他头顶的黑暗中,无声无息地按了下来。
“砰!”
猪妖的头颅,像个被捏爆的浆果。
【施暴值+10】
疯虎将爪子从那堆红白相间的烂肉里抽出,甩了甩。
他没有立刻去吃。而是拖着猪妖的尸体,回到了岗哨里。
他把两具尸体并排摆好,然后用爪子,极其认真地、极其仔细地,将他们的胸膛剖开,把里面那两颗小得可怜的妖丹掏了出来。
他看着手里的妖丹,没有吃,而是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摆在了地上。
一颗,两颗。
像是在玩孩童的过家家。
他又撕下猪妖的一根肋骨,“咔嚓”一声掰断,放在妖丹旁边。
一根,两根。
他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甚至哼起了不成调的、诡异的童谣。
“骨头……孩子的骨头……”
“不够……还不够……”
他蹲在尸体旁,用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摆弄着那些血淋淋的“玩具”。
月光从门口照进来,将他那巨大的、扭曲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那影子,在微微晃动,像一个蹲在地上、独自玩耍的孤独孩子。
但岗哨外,那股属于恐惧和死亡的煞气,却越来越浓。
直到他把两具尸体拆解得七零八落,才把那些妖丹和碎骨一股脑塞进嘴里,大口咀嚼起来。
【施暴值+10】【癫狂值+16】
丹田处的玄牝窍,发出满足的嗡鸣。
游戏……才刚刚开始。
…
接下来的两天,黑风山,变成了真正的地狱。
每天晚上,都有巡山的小妖失踪。不是死,是失踪。
活不见妖,死不见尸。
有时,岗哨里空无一人,只留下一滩已经凝固发黑的血迹。有时,巡逻队走着走着,队尾的那个就没了,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黑风寨里蔓延。
那个关于“鬼虎”的传说,被越传越邪乎。
有妖说,那鬼虎没有影子,能钻进地里。
有妖说,那鬼虎会学小孩哭,谁回头,谁就死。
还有妖说,他亲眼看见,那鬼虎把失踪小妖的骨头,一根根垒起来,搭成一座小小的、血淋淋的房子,自己在里面睡觉。
一时间,黑风寨人心惶惶,士气跌到了冰点。一到晚上,再没有小妖敢出门巡山。所有妖都把自己关在洞府里,用石头死死堵住门,生怕那“咯吱咯吱”的骨骼摩擦声,会出现在自己门口。
黑风寨,聚义厅。
“砰——!”
一张由整块黑曜石打磨而成的巨大石桌,被一只覆盖着浓密黑毛的熊掌,拍得粉碎!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黑毛熊怪,黑风山的大王,正发出雷鸣般的咆哮。他那双小眼睛里,燃烧着暴怒的火焰。
“两天!整整两天!死了十几号弟兄,你们连那只疯畜的毛都没摸到一根!”
大厅下方,风狼校尉单膝跪地,低着头。他的左臂还缠着厚厚的绷带,隐隐有黑气从中渗出。
“大王息怒。”他的声音依旧干涩,“那东西……很不对劲。”
“他不是在逃窜,也不像在觅食。”风狼校尉抬起头,阴冷的眸子里,闪烁着分析的光芒。“他是在……狩猎。他在享受这个过程,他在故意制造恐慌,吸收我们兄弟死前的恐惧和煞气来壮大他自己!更麻烦的是,山里那位新来的土地爷,已经派小鬼来问过两次话了,对我们这几天的‘损耗’很不满。”
“够了!”黑毛熊怪不耐烦地打断他,“老子不管他是在狩猎还是在交配!也别提那个只会指手画脚的土地佬!老子只要他的脑袋!”
“三日之内!”他指着风狼校尉的鼻子,一字一顿地吼道,“你要是再解决不了他,我会把你拆了下酒!”
风狼校尉的身体微微一颤,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属下……明白。”
他缓缓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在熊怪看不见的角度,他嘴角的笑意越发阴冷。
“大王放心,我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一个……无法拒绝的陷阱。”
…
“轰隆!”
山腰处,一座由巨木搭建的岗哨,被一股巨力从中断裂,轰然倒塌。
木屑和碎石四处飞溅。疯虎从废墟中走出,周身萦绕着一层肉眼可见的、由煞气凝聚而成的淡黑色护盾。
【暴·碎界】词条,解锁!【施暴值+30】
就在刚才,几个藏在岗哨里的小妖临死前的反扑,刀砍斧劈,全都落在了这层护盾上,连他的一根毛都没伤到。
好用。
疯虎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这几天连续的杀戮和破坏,施暴值早已突破了五百点的上限,玄牝窍内的煞气奔涌如潮。他对那股属于“地脉煞晶”的甜美味道,愈发渴望。
不够……这点吃的,还不够……
他正准备寻找下一个目标,动作却忽然一顿。
一股熟悉的、带着风沙味道的妖气,正在不远处集结。
不止一个。有十几个。其中一个,就是那个断了他肋骨的狼妖。
他们没有隐藏自己的气息,反而像黑夜里的火炬一样,明晃晃地摆在那里。
像一盘……特地为他准备好的菜。
陷阱。
疯虎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这两个字。
他那双血红的眸子闪了闪,亢奋、贪婪、暴虐的情绪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看穿一切的阴鸷。
想抓我?
来玩个……更大的。
疯虎低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条狭窄、陡峭,仿佛被巨斧劈开的峡谷。
一线天。
他咧开嘴,露出森白的尖牙。
他故意在地上,用沾满血污的爪子,重重地按下一个清晰的脚印。
然后,不紧不慢地,朝着一线天峡谷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步一个血印。
像一个走向屠宰场的牲畜。
又像一个,布置好餐桌,等待客人上门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