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章 18.1《双月井捞月》
【时间】一叶历·霜序月望日 戌末亥初
【地点】“月”洲·双月井
【天气】无风，两轮月亮像被钉在天上的两只银盘，冷得发脆。
我蹲在井栏边，掌心全是汗。
井底也悬着两轮月亮——不是倒影，而是另一对真实存在的月，被压缩成手掌大小，浮在墨色水面上，像两枚发光的棋子。
叶知秋把折扇插在颈后，俯身向下望。
他的呼吸扫过我的耳廓，带一点墨河夜话的凉意。
“传说只要把上面的月和下面的月叠在一起，就能把思念送去任何时空。”
他说话时，虎牙轻轻抵着下唇，像要把后面那句更轻的话咬碎。
我故意笑他：“那你试过吗？”
“试过。”
“成功了吗？”
“失败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因为那时候，我没有思念的人。”
我心脏猛地失速。
井里那两轮小月忽然靠近，像被他的声音吸引。
水面荡开一圈墨色的涟漪，把月光折成鳞片。
“林贝武。”
他第一次叫我的全名。
我回头，他离我很近，睫毛上沾着碎碎的银辉。
“如果我把下面的月亮送给你，你会拿它做什么？”
我想了想，说：“我想把它带回 2025，挂在卧室窗口，停电的时候也不会怕黑。”
说完我就后悔了——这答案太自私。
他却笑，眼睛弯弯的：“好，我帮你捞。”
他解下腕上的红绳，那截系着银杏叶的红绳。
绳头一垂到水面，月影立刻被切成两半。
叶知秋用绳梢打了个活结，像钓鱼一样，小心翼翼地去套其中一枚月亮。
月亮没有重量，却像有意志，总在圈口合拢前溜走。
我看得心急，索性把手也伸进井里。
指尖碰到月的一瞬，寒意顺着指骨往上爬，像被记忆里的雪夜咬了一口。
几乎同时，一个月亮被我指尖的体温烫出一道裂纹。
“小心！”叶知秋握住我的手腕。
那一握，我们同时失去了平衡。
额头相抵，呼吸交缠。
他的唇离我的唇，只剩一个叹息的距离。
我看见自己倒映在他瞳孔里，被两轮月亮照得透亮。
“林贝武，”他又叫了一次，声音像落进井里，带着回声，“闭上眼睛。”
我闭上眼。
世界静得只剩心跳。
然后，一个比月光更柔软的触感落在我的唇上。
他的唇带着墨香，也带着少年特有的温热。
那一秒，双月井的水面突然炸开——
无数墨蝶从裂缝里飞起。
每一片蝶翼都是碎月。
它们盘旋在我们头顶，发出极细的银铃声，像千万个细小的告别。
我惊得想后退，叶知秋却扣住我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墨蝶落在他的睫毛，落在我的锁骨，落在交握的指缝。
它们一触即化，变成冰凉的墨点，像雪，也像泪。
直到最后一枚蝶影消散，井底的两轮月亮同时熄灭。
水面恢复漆黑，像一口被合上的棺材。
我们气喘吁吁地分开。
他的唇角沾了一抹墨，像不小心咬破了黑夜。
我抬手想替他擦，他却抓住我的指尖，放在自己心口。
那里，原本被墨妖撕裂的空洞，此刻跳得震耳欲聋。
“月碎了。”
我低声说，喉咙发紧。
“嗯。”
“是不是……预示我们要分开？”
“不。”
他摇头，眼神亮得吓人，“它把两个月亮融成了一个，现在，无论你在哪一边抬头，看到的都是同一个。”
我怔住。
他从井沿摘下一片银杏叶，用指腹蘸着唇角那一点墨，在叶脉上写：
——“同此一轮月”。
写罢，他把叶子按在我胸口，像按下一枚印章。
墨透过衣料，沁进皮肤，和命纹连在一起，烫得我几乎落泪。
【本小节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