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烂的叶子在脚下,被踩成一滩蠕动的、黏腻的黑浆。
疯虎潜行在阴翳的林间。
他四肢着地,背脊的线条在斑驳的光影下抽搐般起伏,像一头饿到极致的野兽。扭曲的光斑落在他身上,像一张张沉默窥视的人脸。
沙门村的血腥味,井底的霉味,棺木的朽味……这些味道死死钉在他的鼻腔里,发酵成一种让他病态安心的背景音。
但此刻,另一种气味,顺着山风,像一条冰冷的蛇,阴飕飕地钻了进来。
更浓。
更腥。
带着活物脏器散发的热气,和煞气那独有的、腐烂果实般的甜香。
是吃的。
疯虎的动作僵住了,鼻翼剧烈翕动,那双猩红的眸子死死望向气味飘来的方向——那座被浓重黑雾包裹、仿佛一个巨大坟包的大山。
黑风山。
当然,名字并不重要。
他只需要确认,那里有更多的“吃的”。
身体很痛。骨头缝里像被灌满了滚烫的沙砾,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喉管被撕裂的灼烧感。该死的灵韵反噬!这天道枷锁,必须用更多的血肉、更多的惨叫、更多的煞气来砸开!
脑子里,有虫子在爬,在啃噬着那几个字。
“骨头……孩子的骨头……”
他喉咙里挤出意义不明的咕哝。
要吃。
吃了,才有力气。
有力气,才能报仇。
把那些高高在上的东西,藏在云里的脸,笑着看他痛苦的脸……一个个……
撕碎!
吞掉!
“哈!”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速度陡然加快。身形在林木间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行动间,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像有人正在黑暗里啃噬着骨头。
山脚下,那股甜腥味几乎凝成实质。
三个身影挡住了路。
是狼妖。穿着刮得露出内衬的破烂皮甲,手里提着锈迹斑斑的环首刀,正倚着一棵歪脖子树打哈欠,嘴里呼出的白气都带着一股骚臭。
黑风寨的巡山小妖。
一个尖嘴猴腮的狼妖最先发现了他,用刀鞘“梆梆”地敲着树干:“喂,看那。”
“哪来的野妖?瘦得跟根柴火棍儿似的。”
“嘿,还一身的伤,怕不是被哪家山头打断了腿赶出来的丧家犬。”
他们的目光,像在打量一块会不会硌牙的肉。
为首的刀疤脸狼妖晃悠悠走上来,用生锈的刀尖挑衅地点了点疯虎身前的地面,溅起几点泥浆。
“哪来的病猫?”
“滚远点!这山里的活物,连根草都是我们黑风大王的!”
病猫……
疯虎的身体猛地僵住。
那双涣散的眼,唰地一下,扎出两点血色的针尖,死死钉在那张仍在开合的、散发着腐烂肉食臭气的嘴上。
更多……吃的……
他的思维逻辑在这一刻无比清晰:这三块会走的肉,就是用来修复他这具破损“工具”的养料。是他的经验包。
刀疤狼妖见他没反应,只当是吓傻了,嘴角的笑意更加张狂:“怎么,哑巴了?再不滚,就把你的皮剥了给大王当擦脚布!”
他伸出手,那只长满粗硬黑毛的手,想去推搡疯虎的脑袋。
就在手掌即将触碰毛发的瞬间。
世界,安静了。
风声、虫鸣、狼妖粗重的呼吸声,全部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
疯虎动了。
没有咆哮,没有预兆。
他整个人像一张被压到极致再猛然弹开的染血弓弦,以一种违背常理的姿态,贴地弹射出去带起一道猩红得残影。
【疯·血怒】触发,眼底血色更浓!
【双爪劈】!
“嘶啦——!”
那不是皮肉撕裂声,更像是一块湿透了的破布被巨力猛地扯开!
紧接着。
“咔嚓!”
为首狼妖脸上的狂妄永远凝固了。他惊恐地低下头,只看到自己的胸膛上出现了两道深可见骨的爪痕,胸骨被整个向外掀开、翻卷,像一扇被暴力破开的肉门。
一只血淋淋的爪子,正捏着他那颗还在徒劳跳动的心脏。
血雾,如喷泉般涌出。
温热的血溅了疯虎一脸,他伸出分叉的舌头,贪婪地舔 舐着嘴角的血珠,眼神里是纯粹到不含一丝杂质的亢奋。
嗯,开胃菜。
【施暴值+50】
【癫狂值+8】
撕心裂肺的饥饿感,被这第一口稍微缓解。
另外两只狼妖被这原始、高效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腿肚子一软,连滚带爬地想逃。
“邪、邪魔!”
“快……快跑!啊——!”
跑?
疯虎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呼噜”声。他将手里那颗还在微微抽搐的心脏塞进嘴里,“噗嗤”一声咬破,滚烫的血浆和碎肉混着筋膜,滑入喉咙。
然后,他的身影再次消失。
一只企图逃跑的狼妖只觉得后颈一凉,随即天旋地转。
“砰!”
他的头颅被疯虎单手抓住,像砸一个熟透的西瓜般,狠狠掼在旁边的山岩上。
红的脑浆、白的碎骨、黑的毛发,混着泥土,糊了厚厚一片,缓缓滑落,留下一道黏腻的痕迹。
骨骼爆裂的声音,清脆得像过年时的爆竹。
【施暴值+10】
最后一只狼妖已经吓尿了,瘫在地上,裤裆里流出骚臭的黄浊液体。他看着那个沐浴在血雾中的怪物一步步走来,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哀求:“别……别杀我……我……我是……”
疯虎一脚踩在他的大腿骨上。
“咔嚓!”
狼妖撕心裂肺的惨叫刚冲出喉咙,就被他另一只脚直接踩住脖子,死死碾进泥地里,变成了含混的呜咽。
他没有立刻杀死这最后一只。
而是当着他那双因恐惧而凸出的眼睛,慢条斯理地用爪子划开另外两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将里面鸽子蛋大小、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妖丹掏出来,像是吃炒豆一样,“嘎嘣”、“嘎嘣”地嚼碎。
浓郁的煞气和灵核碎片滑入腹中,在他丹田处的“玄牝窍”漩涡里,被贪婪吞噬。
【战纹护盾+1层】
【战纹护盾+2层】
施暴值飞速上涨,很快就突破三百点。身体的剧痛在消退,力量感像潮水般回归。皮肤下的“煞气鳞纹”正在微微发痒、变厚。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杀戮,吞噬,变强。简单,直接。
他将两具被掏空了的干瘪尸骸随手丢开,低下头,那双赤红的眸子,平静地注视着脚下这只已经吓到失禁的瘸腿狼妖。
狼妖的瞳孔里,倒映出他那张沾满血污和肉糜的脸,以及脸上那个诡异、满足的笑容。
疯虎就这么看着他,看了足足十几息。
没有说话。没有动作。
这种死寂的压迫,比任何酷刑都更让人崩溃。在狼妖的感觉里,周围的阴影仿佛活了,伸出无数只冰冷的手指,抚摸着他的皮肤。
突然,疯虎抬起了脚。
狼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但预想中的死亡并未降临。
他颤抖着睁开一条眼缝,发现那个恶魔已经转过身,只留给他一个被血浸透的宽阔背影。
“滚。”
一个字,像铁锈刮过喉咙,从疯虎喉咙里挤了出来。
瘸腿狼妖愣了一下,随即被劫后余生的狂喜冲昏了头脑。他甚至不敢去看同伴的惨状,手脚并用,拖着断腿,连滚带爬地朝着黑风山深处逃去。
像一只被踩断了脊梁的狗。
疯虎没有回头。
他慢条斯理地舔舐着爪缝里残留的血迹和脑浆,猩红的眸子穿透层层黑雾,望向山顶。
放他走,不是仁慈。
一个活的,会跑。会把他的味儿,带回窝里。带给……更多的饭。
去告诉他们。
有一个新的客人,到了。
疯虎咧开嘴,露出夸张的非人笑容,森白的尖牙在阴影中闪着寒光。
“开饭了……嘎嘎嘎嘎!昂~~~~”
他低语着,最后变成了意义不明的、孩童般的诡笑,声音被风吹散在愈发阴冷的密林里。
山顶的方向,一声被惊动的、充满愤怒的兽吼,遥遥传来,震得林叶簌簌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