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心如同基石,但通往“新声代”舞台的道路,需要的是足以匹配这份决心的、近乎残酷的汗水与雕琢。在姜念正式确认参赛的第二天,齐斯年便将一份名为 “‘新声代’定向强化训练方案” 的文档发到了她的邮箱。
文档打开的那一刻,姜念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不仅仅是一个计划,更像是一份精密到分钟、苛刻到极致的军事化日程表。它清晰地划分了未来一个半月,直到大赛初赛前的每一阶段、每一天、甚至每一个小时的任务。
第一阶段:根基重塑与极限拓展(两周)
清晨 6:00-7:30: 极限气息与体能。不再仅仅是安静的腹式呼吸,而是加入了负重快走、爬楼梯时的气息控制练习,要求在最剧烈的身体活动中,依然保持呼吸的深度与稳定。齐斯年会亲自计时,要求她一口气完成特定长度的绕口令或长句,不断挑战她的肺活量和气息控制的极限。
上午 8:30-12:00: 声音弹性与音域突破。系统地进行各共鸣腔的孤立与联合训练,从最低沉的气泡音到最高亢的鸣响,强行拓宽她声音的可用范围。齐斯年用钢琴定音,要求她精准匹配不同音高,并在这个音高上稳定地表达。
下午 14:00-18:00: 文本处理与风格模仿。海量的、风格迥异的文本练习——从莎士比亚的戏剧独白到现代网络小说的俏皮对话,从庄重的纪录片解说词到神经质的动画角色。要求她快速抓住核心风格,并精准模仿其语调、节奏和情绪特点。齐斯年会随时打断,指出任何一丝不贴合之处。
晚上 20:00-22:00: 理论输入与拉片分析。观看大量经典影视剧、动画、纪录片,但关注点完全在声音上。分析顶尖配音演员的处理技巧,撰写角色声音分析报告,理解声音与画面、角色、叙事的关系。
这仅仅是第一阶段。姜念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条目,感觉每一天都像是一场需要耗尽所有心神才能勉强完成的马拉松。
训练从第二天清晨六点准时开始。
在微凉的晨风中,姜念按照要求,背着装有几本书的双肩包,快速行走在园区周边的坡道上。齐斯年跑在她身侧,气息平稳地发出指令:“现在,背诵《木兰辞》,要求吐字清晰,气息不断,与步伐节奏配合。”
姜念尝试开口,没几句就感觉气息被急促的步伐打乱,声音变得断断续续。
“不对!调整呼吸频率,用步伐带动气息,不是让气息被步伐拖着走!重来!”齐斯年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
一遍,两遍,三遍……直到她满头大汗,肺部火辣,才终于勉强在快速行走中,完整而清晰地背完了全篇。
上午的声音弹性训练更是如同酷刑。为了找到头腔共鸣的“鸣响”感,她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要被震开,太阳穴突突直跳。而低沉的气泡音练习,又让她喉部肌肉酸痛不已。齐斯年像一位严苛的乐器调试师,不容许任何一丝音准的偏差和音色的浑浊。
“这里,鼻腔共鸣过多,声音听起来廉价!去掉!”
“这个低音,喉部用力过猛,放松,感受胸腔的振动!”
他的指令精准而迅疾,不给任何喘息和抱怨的机会。
下午的文本处理,则是对她理解力和模仿力的巨大考验。她需要在极短时间内,迅速切换不同时代、不同身份、不同心境的角色。有时,一个短短几十字的片段,因为某个语气词处理得不到位,会被要求重复几十遍。
“不对!贵族小姐的矜持不是拿腔拿调,是骨子里的优越感,体现在语速和停顿的微妙控制上!”
“这个喜剧角色,你的夸张流于表面,没有抓住人物内在的逻辑和可爱之处!重想!”
高强度、高密度的训练,榨干了她所有的精力。每天训练结束,她都感觉喉咙冒烟,肌肉酸痛,大脑因为过度运转而一片空白。回到出租屋,常常是倒头就睡,连梦都被各种声音和文本碎片占据。
偶尔,在反复练习仍不得要领的瞬间,挫败感会如同鬼魅般袭来,让她几乎想要放弃。但她只要一抬头,看到齐斯年那双沉静、专注、没有丝毫动摇的眼睛,想到自己站在天台上的誓言,便又咬紧牙关,将那份软弱强行咽下。
齐斯年并非一味严苛。在她因为一个高音始终无法突破而濒临崩溃时,他会让她停下来,递给她一杯温水,然后用极其简洁的语言,点出发声位置的关键谬误。在她模仿某个风格始终抓不住精髓时,他会找出最经典的范例,逐帧播放,拆解其中隐藏的技巧密码。
他的指导,是压力,也是灯塔。
一周后,姜念开始隐约感觉到身体和声音的变化。她的气息变得异常绵长,即使在剧烈运动后,也能迅速调整回来。她的声音仿佛被打开了一个新的维度,高低起伏的跨度远超从前,音色也变得更加通透、富有质感。面对陌生文本时,她抓取风格和情绪的速度明显加快。
这种肉眼可见的进步,成了支撑她度过这“魔鬼训练营”最初、也是最艰难阶段的最大动力。
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第二阶段、第三阶段的挑战只会更加变态。但当她深夜躺在床上,感受着身体疲惫不堪却精神异常清醒的状态时,一种奇异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她正在被拆解,被重塑。痛苦,但充满希望。这座名为“新声代”的山峰,依旧高耸入云,令人望而生畏。但此刻的她,手中已经握有了第一把,由汗水与毅力锻造而成的开山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