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绀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那个总是躲在哥哥姐姐身后的小男孩,现在会主动帮忙干活,会大声地表达自己的想法,甚至在谢媃从地里回来时,会跑上前迎接。
“谢阿姨,我今天又认了五个字!”
“谢阿姨,母鸡又下了一个蛋!”
“谢阿姨,我帮你捶捶背!”
谢媃总是耐心地回应他,摸摸他的头,表扬他的进步。但她注意到,每当这时,秦淅和薛妗的眼神都会有些复杂——那是混合着欣慰和失落的情绪。
她明白,作为最大的孩子,秦淅和薛妗已经习惯了保护者和被伤害者的角色。许绀的快速适应,反而让他们不知所措。
这天晚上,识字课结束后,许绀抱着他的布兔子,窝在谢媃身边听她讲故事。这是谢媃前世的习惯——每晚给戚榕和戚芸讲睡前故事。现在,这个习惯延续了下来。
“...最后,小王子回到了他的星球,而飞行员永远记得那个有着金色头发的孩子。”谢媃轻声讲完《小王子》的结尾,低头发现许绀已经睡着了。
小男孩的呼吸均匀绵长,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角,嘴角带着甜甜的笑意。
薛妗默默地看着这一幕,突然轻声问:“谢阿姨,你以前也这样给你的孩子讲故事吗?”
谢媃的心颤了一下。她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是啊,他们小时候,每晚都要听故事才肯睡。”
“他们...现在多大了?”秦淅突然问。他坐在炕的另一端,看似在整理柴火,但谢媃知道他在认真听。
“应该...和淅淅差不多大。”谢媃轻声说,“他们是龙凤胎,生日就在不久前。”
她想起那个永远无法赴约的生日,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
土房里陷入沉默,只有许绀平稳的呼吸声和油灯燃烧的噼啪声。
“你想他们吗?”薛妗问,声音很轻。
谢媃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点点头,说不出话。
一双小手轻轻擦去她的泪水。谢媃抬头,看见薛妗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眼中满是与她年龄不符的理解和温柔。
“别哭,”女孩轻声说,“你还有我们。”
另一边,秦淅也放下了手中的柴火,沉默地看着她。那眼神不再是审视和戒备,而是带着一种笨拙的关切。
谢媃把薛妗搂进怀里,泪水流得更凶了。这是她来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放纵自己的情绪。对亲生子女的思念,对这个陌生世界的不适应,对未来的迷茫,在这一刻全都爆发出来。
她哭得不能自已,直到感觉另一具温暖的身体靠了过来。秦淅别扭地坐在她身边,没有拥抱她,但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支持。
不知过了多久,谢媃终于止住了哭泣。她不好意思地擦干眼泪:“对不起,我失态了。”
薛妗摇摇头,靠在她肩膀上:“谢阿姨,你是个好妈妈。”
这句话让谢媃的眼泪差点又掉下来。她搂紧怀里的女孩,轻声说:“你们也是好孩子。”
那天晚上,谢媃睡得格外沉。在梦中,她看见戚榕和戚芸站在远处向她挥手,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然后画面一转,变成了秦淅、薛妗和许绀,三个孩子向她跑来,口中喊着什么...
她猛地惊醒,发现天还没亮。土房里一片寂静,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她正准备翻身继续睡,却听见了一声细微的呓语。
是许绀。
小男孩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小手在空中抓了抓,然后喃喃地喊出了一个词——
“妈妈...”
谢媃瞬间僵住了。她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这个梦境。
“妈妈...”许绀又喊了一声,这次更加清晰。他在睡梦中露出安心的笑容,小手紧紧抓住布兔子,继续沉睡着。
谢媃的眼泪无声地滑落。这一次,不是悲伤的泪水,而是喜悦和感动。
她轻轻起身,为三个孩子掖好被角。月光下,秦淅的睡颜平和,薛妗的嘴角带着笑意,许绀则抱着他的布兔子,沉浸在美好的梦境中。
谢媃坐在炕边,看着这三个与她毫无血缘关系,却命运相连的孩子,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无论多么艰难,她都要守护他们,引导他们,给他们一个真正的家。
天亮时分,谢媃像往常一样起床做饭。但今天,她的心情完全不同。当秦淅和薛妗醒来时,她给了他们一个特别灿烂的笑容。
“早上好。”
秦淅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同,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早。”
薛妗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谢阿姨,你今天好像特别高兴。”
谢媃笑而不语。
许绀是最后一个醒来的。小男孩坐起来,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像想起什么似的,小脸突然红了。
“怎么了,绀绀?”薛妗关心地问。
许绀摇摇头,偷偷看了谢媃一眼,小声说:“我做了个梦...”
谢媃走到他身边,摸摸他的头:“是好梦吗?”
许绀点点头,小脸更红了:“我梦到...梦到谢阿姨是我妈妈...”
土房里瞬间安静下来。秦淅和薛妗都震惊地看着许绀,然后又看向谢媃。
谢媃感到眼眶又开始发热。她蹲下身,与许绀平视:“在梦里,你开心吗?”
许绀用力点头:“开心!妈妈带我去了一个很漂亮的地方,有好多好吃的,还有...”
他突然停住,怯生生地看着谢媃:“谢阿姨,我...我可以叫你妈妈吗?”
谢媃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把许绀紧紧抱在怀里,声音哽咽:“当然可以,绀绀。当然可以。”
她抬头看向秦淅和薛妗:“你们也是,如果愿意,可以叫我妈妈。如果不愿意,继续叫谢阿姨也可以。无论如何,我都是你们的家人。”
薛妗的眼中闪着泪光,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秦淅则低下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谢媃并不着急。她知道,心灵的伤口需要时间愈合,信任的建立需要耐心。许绀的这声“妈妈”,已经是对她最大的肯定。
那天早上,许绀一直黏在谢媃身边,一声接一声地叫着“妈妈”。每叫一声,谢媃就温柔地回应一次。
早饭时,薛妗突然轻声说:“谢阿姨...我也可以叫你妈妈吗?”
谢媃的心都要化了:“当然可以,妗妗。”
“妈妈。”薛妗小声叫道,脸上浮现出羞涩的红晕。
谢媃把她也搂进怀里:“好孩子。”
两人一起看向秦淅。少年沉默地吃着饭,许久,才低声说:“我...需要时间。”
谢媃点点头,微笑着说:“没关系,淅淅。无论你叫我什么,你都是我的孩子。”
但她看见,少年低下头时,眼中闪过的感动和挣扎。
那天,谢媃在本子上记录:许绀在梦中叫我妈妈,白天他和薛妗都改口了。秦淅还需要时间,但我愿意等待。
她检查系统面板,三个孩子的世界危害值再次下降:秦淅70,薛妗68,许绀60。
特别是许绀,终于降到了及格线以下。这是一个里程碑式的进步。
夜深人静时,谢媃对着窗外的月光轻声说:“戚言,你看到了吗?我在这里有了新的孩子,他们在慢慢好起来。我会好好照顾他们,就像照顾榕榕和芸芸一样。”
一阵微风吹过,仿佛是对她的回应。
谢媃想,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她失去了一个家,却又得到了另一个。虽然永远无法替代,但同样珍贵。
月光下,她轻轻抚摸着熟睡的许绀的头发,柔声说:“晚安,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