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风雨危巢
暴雨如注,铅灰色的云层将江城压得喘不过气,豆大的雨珠砸在老旧居民楼的玻璃窗上,噼啪作响,像是要把这摇摇欲坠的房子彻底击碎。
林悦蜷缩在窗边的旧木椅上,指尖冰凉。他刚结束连续十二小时的兼职,浑身的疲惫还没散去,就被客厅里母亲压抑的咳嗽声揪紧了心。廉价的空调在角落嗡嗡作响,吹出的风带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却连驱散盛夏的闷热都显得力不从心。
“咳咳……咳……”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林悦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客厅。昏黄的灯光下,母亲林秀兰躺在吱呀作响的沙发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紧紧抓着沙发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妈,你怎么样?”林悦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抚上母亲的后背,掌心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
林秀兰艰难地睁开眼,看到儿子,原本痛苦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慰藉,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小悦,妈没事……就是老毛病,过会儿就好。”
“什么没事!”林悦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医生都说了,你的肺纤维化已经到了晚期,必须尽快做肺移植手术,再拖下去……”
后面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三个月前,母亲被查出特发性肺纤维化,这个陌生的病名像一把重锤,砸碎了这个本就清贫的家。医生给出的唯一希望是肺移植,但那笔高达五十万的手术费,对于靠着母亲打零工和他兼职勉强维持生计的家庭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
这三个月来,林悦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他白天在医学院上课,晚上和周末就去工地搬砖、送外卖、做代驾,只要能赚钱的活,他几乎来者不拒。可即便如此,他拼死拼活攒下的钱,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连手术费的零头都不够。
“钱的事……别太为难自己。”林秀兰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眼神里满是愧疚,“是妈没用,拖累你了。早知道……”
“妈!你别这么说!”林悦打断她,强忍着眼泪,“我是你儿子,照顾你是我应该做的。手术费我一定会凑齐的,你放心,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这话,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在安慰母亲,还是在欺骗自己。
他所谓的“办法”,是昨天厚着脸皮去找了舅舅。舅舅家条件不错,是母亲唯一的亲人。可当他吞吞吐吐地说出借钱的想法时,舅舅却以“最近生意不好做,手头紧”为由,找各种借口推脱,最后甚至直接下了逐客令。
那扇紧闭的门,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林悦的脸上,也打碎了他最后的希望。
暴雨还在下,窗外的世界模糊一片。林悦扶着母亲躺下,给她盖好薄被,转身走进自己那间狭小的卧室。房间里堆满了医学书籍和兼职用的工具,唯一的书桌一角,放着一张他和母亲的合影,照片上的母亲笑容灿烂,眼神温柔。
林悦拿起照片,指尖轻轻摩挲着母亲的脸庞,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他是医学院最优秀的学生之一,熟悉各种医学理论,能准确说出人体每一块骨骼、每一条神经的位置,可面对母亲的病,他却束手无策。
现代医学如此发达,却为何对贫穷如此吝啬?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上跳出一条微信消息,是女友张薇发来的:“小悦,你在哪?有件事想跟你说,关于你妈妈医药费的。”
看到“医药费”三个字,林悦的心猛地一跳,瞬间燃起一丝希望。张薇是他的大学同学,家境不错,一直很支持他。难道她有办法?
他立刻回复:“我在家,我妈刚睡着。怎么了?你有办法弄到钱吗?”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张薇就回复了:“我托我爸的朋友问了,有个渠道可能能拿到一笔资助,但需要你亲自去对接一下。地址我发你,你现在过来吧,对方只晚上有空。”
紧接着,一个定位发了过来,是离他家不远的一个废弃工厂。
林悦有些犹豫,废弃工厂?这个地点怎么看都有些诡异。但一想到母亲急需的手术费,他还是压下了心头的疑虑。也许是对方身份特殊,不方便在公开场合见面吧。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换上一件干净的衣服,又悄悄看了一眼母亲,确认她睡得安稳后,拿起伞,快步冲出了家门。
暴雨依旧肆虐,狂风卷着雨水,打在脸上生疼。林悦撑着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小路上,心里既紧张又期待。他不断告诉自己,只要能拿到钱,让母亲顺利手术,再危险的地方他都敢去。
半小时后,林悦终于来到了废弃工厂门口。这里一片荒凉,断壁残垣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格外阴森,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风吹过破旧厂房发出的呜呜声,像鬼哭一样。
他站在门口,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拿出手机,想给张薇发个消息确认一下,却发现这里信号极差,消息根本发不出去。
“算了,也许是我想多了。”林悦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工厂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吱呀——”
刺耳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林悦握紧了拳头,一步步走了进去。工厂内部空旷而杂乱,堆满了废弃的机器和杂物,地面上布满了灰尘和碎石。
“有人吗?”林悦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小悦,你来了。”
是张薇的声音!
林悦猛地回头,看到张薇正站在不远处,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身材高大的男人。那男人面色冷峻,眼神犀利,正上下打量着他,像在看一件商品。
“薇薇,是你。”林悦松了口气,快步走过去,“对方人呢?资助的事怎么样了?”
张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眼神也有些闪躲。
这时,那个西装男上前一步,挡在了张薇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悦,语气冰冷地说:“林悦是吧?我是宋少的人。张小姐已经把你的情况跟我说了。”
“宋少?”林悦皱起眉头,“什么宋少?我不认识。资助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西装男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扔在林悦面前的地上:“这里面有五万块,是宋少给你的。拿着这笔钱,离开张小姐,以后不要再纠缠她。”
林悦愣住了,弯腰捡起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一沓厚厚的现金。但他的心里却像被冰水浇过一样,冰凉刺骨。
“什么意思?”林悦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看向张薇,“薇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有资助吗?”
张薇避开他的目光,声音细若蚊蚋:“小悦,对不起……我和宋少已经在一起了。他很有能力,能给我想要的生活。这笔钱,就当是我对你的补偿,也算是……对你妈妈的一点心意。”
“补偿?”林悦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孩,“我们在一起三年,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你说会一直支持我。现在,你却为了钱,跟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在一起,还把我骗到这种地方来?”
“我也是没办法!”张薇的情绪激动起来,抬起头,眼里满是委屈和不甘,“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连你妈妈的医药费都凑不齐,跟着你,我能有什么未来?宋少能给我名牌包,能给我豪车,能让我过上好日子,这些你能给我吗?”
林悦的心彻底碎了,他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孩,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一直以为,张薇是真心对他的,是他在绝境中唯一的温暖和支撑。可没想到,这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帮我,只是想在这里跟我分手,对吗?”林悦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无尽的失望和痛苦。
西装男不耐烦地上前一步,推了林悦一把:“废什么话?拿了钱赶紧滚!别耽误宋少和张小姐的好事!”
林悦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稳住身体,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怒火:“我不要你们的钱!我也不会跟薇薇分手!”
“不识抬举!”西装男脸色一沉,眼神变得凶狠起来,“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好歹!”
话音刚落,他就挥起拳头,朝着林悦的脸打了过来。
林悦猝不及防,被一拳打在脸颊上,瞬间感到一阵剧痛,嘴角流出了鲜血。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愤怒地看着西装男:“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西装男冷笑一声,一步步逼近,“在江城,宋少想收拾谁,还需要理由吗?今天我就废了你,让你知道得罪宋少的下场!”
说着,他再次挥拳打了过来。林悦毕竟是个学生,哪里是常年混迹社会的西装男的对手?几下就被打得遍体鳞伤,蜷缩在地上,动弹不得。
张薇站在一旁,看着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林悦,眼神复杂,有不忍,有犹豫,但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别过了头。
西装男打累了,蹲下身,一把揪住林悦的头发,将他的脸抬起,语气残忍地说:“小子,记住了,有些人不是你能惹的,有些女人也不是你能碰的。今天只是给你个教训,再敢纠缠张小姐,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说完,他一把将林悦推倒在地,然后转身对张薇说:“张小姐,我们走吧,宋少还在等我们。”
张薇点了点头,看都没看地上的林悦,跟着西装男转身离开了。
铁门再次被关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将林悦独自留在了这冰冷黑暗的工厂里。
暴雨从破损的屋顶漏下来,打在林悦的身上,冰冷刺骨。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剧痛,心里的痛苦更是无法言说。被至亲的舅舅拒绝,被心爱的女友背叛,被陌生的恶徒殴打,所有的不幸都在这一刻降临到他的身上。
他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难道,他就要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吗?母亲还在等他回去,还在等他凑钱做手术……
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
就在林悦的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时候,他脖子上挂着的那枚家传玉佩,突然被他嘴角流出的鲜血浸湿。紧接着,玉佩散发出一道微弱的金光,光芒越来越亮,逐渐将他整个身体包裹起来……
一股温暖而神秘的力量,缓缓流入他的体内,驱散了冰冷和痛苦。林悦的意识在这股力量的牵引下,渐渐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他不知道,这枚陪伴了他二十年的普通玉佩,即将为他打开一扇通往古老传承的大门,也即将彻底改变他的命运。而在那片混沌的尽头,一个古老而威严的声音,正在缓缓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