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
再也顾不上仪态，提着裙摆就往前院跑。
刚跑出书院大门，就看见前院的老槐树下围了一圈人。
章墨玄背对着她，肩膀绷得笔直，却在微微发抖；而逸尘半跪在地上，怀里抱着个人。
“小余！”
章夫人瞬间冲过去，一把拨开人群，跌跌撞撞地扑到逸尘面前，目光死死盯着那具被抱着的身体。
是章余。
他的眼睛闭着，脸色白得像纸，嘴角还残留着一点血迹，连平日里总带着笑意的眉梢，都垂着没了弧度。
逸尘怀里的他那么轻，轻得像一片要飘走的云，哪里还有半分从前跟她撒娇时的鲜活。
“我的儿啊！”
章夫人再也忍不住，瘫坐在地上，伸手想去碰章余的脸，指尖刚碰到他冰凉的皮肤，就猛地缩了缩，眼泪汹涌而出，“你不是说很快就回来吗？你不是说要陪嫣凝等孩子出世吗？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你让娘怎么活啊！”
逸尘抬起头，眼底布满血丝，看着瘫坐在地上的章夫人，喉结动了动，“伯母……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他....”
方才他和石憨先将圆真的遗体送回剑府，君临天和慕容擎苍望着那具蒙着白布的身体，久久没说话，君临天只拍了拍他的肩，让他先把章余送回家。
逸尘没多说什么，将石憨留再剑府帮忙，自己弯腰将章余打横抱起，小心护在怀里腾空而起。
他不敢停，也不敢慢，只想着快点把章余送回书院，送回那个还盼着他的地方。
此刻抱着章余的手臂还残留着赶路的酸麻，逸尘看着瘫坐在地上的章夫人，喉结又滚了滚，剩下的话堵在喉咙里，只剩更深的愧疚。
“对不起，伯父，对不起伯母。”
逸尘“咚”地一声跪在地上，额头抵着青石板上，“是我没用，是我没能护住他……”
章墨伸手扶住瘫坐在地上的章夫人，自己的眼眶也红了，却还是强撑着声音说：“轩辕，起来吧，这不怪你。小余他……他是个好孩子，他没给章家丢脸。”
可章夫人哪里听得进去，她紧紧抱着章余的身体，脸贴在他冰凉的胸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怎么能这么走了……你让嫣凝怎么办？让你未出世的孩子怎么办啊……”
书院的风轻轻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也吹乱了章夫人的发丝。
逸尘跪在地上，看着眼前的一幕，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他带章余“回家”了，却再也回不到从前那个有说有笑、热热闹闹的家了。
章墨玄扶着哭得几乎脱力的章夫人，指尖也在发颤，却还是强压着喉间的哽咽，轻声劝：“孩子他娘，别哭了……先把小余安置好，找个清净地方安葬了吧。”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书院深处姬嫣凝的卧房方向，声音压得更低：“我刚和轩辕商量了，这事……先别告诉嫣凝，她还怀着孩子，经不起刺激。等孩子生下来，身子稳定了，再慢慢跟她说……”
章夫人攥着章余冰凉的手，眼泪还在往下掉，可听到“嫣凝”和“孩子”，浑身的颤抖忽然缓了些。
她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是啊，不能再搭上小的，小余已经走了，这孩子是儿媳唯一的念想了，绝不能有事。
她刚要点头，想强撑着起身帮章余整理衣袍，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啪嗒”声。
“阿余！”
姬嫣凝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有难以置信的颤抖。她不知何时醒了，没穿鞋，裙摆蹭着地上的尘土，头发也散乱着，目光死死盯着章夫人怀里的人，脚步一步步往前挪，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方才在房里，她听见院外的哭声，心里发慌得厉害，不顾丫鬟阻拦跑出来，刚到门口，就看见瘫坐在地上的章夫人，还有被抱着的章余。
“你这个混蛋！”
姬嫣凝扑到逸尘面前，伸手想去碰章余，却又不敢碰，只能攥着他的衣袖，眼泪汹涌而出，“你怎么能抛下我们母子？你说过要等孩子出世，要教他写字画画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她转头看向章夫人和逸尘，声音突然软下来，带着哀求：“娘，您告诉她，这不是真的，阿余只是睡着了，对不对？轩辕，你姐夫只是睡着了对不对！”
章夫人看着她光着的脚、隆起的小腹，还有脸上的泪痕，心像被揪着疼，刚要开口，就见姬嫣凝的目光落在逸尘身上，又转向他身后，那里还残留着章余被抱回来时，滴落在地上的血迹。
“姐……对不起……”
逸尘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所有的话都那么苍白，只能一遍遍地重复“对不起”，眼眶又红了。
一阵尖锐的腹痛突然袭来，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
“嫣凝！”章夫人最先反应过来，伸手想去扶她，却见姬嫣凝眼前一黑，直直地倒了下去。
“咚”的一声，她摔在地上，裙摆下渐渐渗出暗红的血迹，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
“姐！”
逸尘猛地站起身，想去扶她，手却僵在半空，吓得浑身发冷。
“嫣凝！”
章墨玄也慌了，连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姬嫣凝抱起来，声音都变了调，“快！快把少夫人抬回房！去请仙医！一定要保住少夫人和孩子！”
丫鬟们连忙上前，小心地接过姬嫣凝，往卧房跑。
章夫人跟在后面，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章余，又看了看被抬走的姬嫣凝，眼泪又掉了下来。
一边是刚失去的儿子，一边是危在旦夕的儿媳和未出世的孙子。
“老天啊！你怎么就不睁眼啊！”
章夫人跟在丫鬟身后，看着被抬走的姬嫣凝，又回头望着地上静静躺着的章余，终于忍不住对着天哭喊出来。
眼泪模糊了视线，前一刻还在安慰自己“要保住儿媳和孙子”，下一刻儿媳就血晕在地，儿子的遗体还在冷风中晾着，这日子，怎么就难成了这样？
她话音刚落，眼前突然一黑，身体晃了晃，再也撑不住，直直地往旁边倒去。
“夫人！”
章墨玄刚送姬嫣凝到卧房门口，回头就看见这一幕，心猛地一揪，快步冲过去，稳稳地将人抱在怀里。章夫人的脸白得像纸，眼睛紧闭着，连嘴唇都没了血色，显然是被接二连三的打击逼到了极限。
“伯母！”
逸尘也慌了，刚蹲下身想帮忙，指尖却触到章余衣袍上未干的血迹，又猛地缩了回来。
他看着被章墨玄抱着的章夫人，再看看不远处章余的遗体，还有卧房里隐约传来的丫鬟慌乱的声音，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整个人都快崩了，圆真师伯没了，章余没了，伯母也昏过去了，表姐还在里面生死未卜，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没护住姐夫。
“轩辕！”
章墨玄抱着章夫人，声音里满是疲惫，却还强撑着镇定，“你先把小余安顿到偏院，找块干净的白布盖上，别让他受了寒。我先把你伯母送回房。”
逸尘点点头，喉咙堵得发疼，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弯腰抱起章余，脚步沉得像灌了铅，一步步往偏院走，直到推开偏院的门，才小心将人放在榻上，崩溃的大哭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