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不是律师。
苏清晏站在打印室门口，手里抱着一摞刚印好的A4纸。机器还在嗡嗡响，最后一张卡在出口，边角有点卷。她伸手抽出来，吹了口气，把整叠纸拍齐，封面上“居民法律维权指南”几个字歪得像小学生写的。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是系统提示：【支线任务结算倒计时3小时】。
“急什么。”她嘀咕，“等我把这玩意儿贴完再说。”
她抱着材料走出打印室，电梯正巧开了。一个穿睡衣的大叔拎着垃圾袋出来，看见她手里的纸，愣了一下。
“发传单？”大叔问。
“不是传单，是救命手册。”苏清晏侧身进电梯，“比如你昨晚在楼道吼老婆算不算家暴，这里第5页有解释。”
大叔脸一红，默默把垃圾袋换了个手。
一楼公告栏前，判决书复印件已经被风吹得翘边。苏清晏把它按平，从包里掏出胶带，一张张贴上《维权指南》。十二页，一页不少。
第一页写着：“你以为的‘骂几句’，可能是名誉侵权，赔八千起步。”
第五页：“邻居泼红漆？别报警就算了，拍照录像保存证据链才是正事。”
最后一页最接地气：“真打不起官司？别慌，打这个电话——12348，政府白给你派律师。”
贴完她退后两步看了看，觉得排版丑得像乡镇计生宣传栏。但内容没错，逻辑通顺，普通人看得懂。
她转身要走，眼角扫到垃圾桶。
那团被揉烂的执行通知书还在里面，301阿姨扔的。纸团松了一点，露出半行字：“……赔偿金已支付”。
苏清晏没动。
五分钟后，502大姐从楼上下来，路过公告栏时脚步放慢。她盯着《维权指南》看了十几秒，伸手摸了摸口袋，又缩回去。
她弯腰捡起那个纸团，塞进自己包里，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苏清晏在二楼拐角处看着，默默打开手机拍了段视频上传。
【系统：认知偏差样本更新成功】
“管你们信不信。”她自言自语，“至少以后再乱来，得先看看第3页。”
第二天早上七点，苏清晏下楼买豆浆。
刚走到三楼，听见上面传来脚步声，接着是一个小孩的声音：
“遇到网暴先录音！截图保存找社区！”
声音越跑越远，楼下传来回应：“谁教你的？”
“我爸打印的！”小孩喊，“墙上贴的那个！他说以后不能随便骂人，不然要赔钱！”
苏清晏低头咬了一口包子，差点笑喷。
她掏出手机，在备忘录里加了一句：“建议下一版加个‘儿童普法朗读版’，字体加大，配图用卡通法官。”
走到一楼，公告栏前站了个年轻人，正拿手机对着《维权指南》一页页拍照。拍到第八页时，他皱眉念出声：“精神损害赔偿？还能这么算？”
苏清晏走过去：“能。转发黑料五十次以上，法院可以判你赔两千。”
年轻人吓一跳：“你还在这儿？”
“我不在这儿谁在这儿？”她把豆浆杯往栏杆上一搁，“这楼要是没人讲规则，就得有人天天讲。”
年轻人犹豫几秒，问：“我能转发到业主群吗？”
“欢迎。”苏清晏递给他一张名片大小的纸条，“扫码进‘维权资料共享群’，里面有电子版，还能匿名咨询。”
年轻人接过，看了眼上面印的二维码和“本服务免费，但请珍惜公共资源”一行小字，笑了。
“你真是社区免费心理医生转行做律师的吧？”
“我不是医生。”苏清晏收起剩余的指南，“我是专门治‘法盲’的。”
中午，林晚来了。
她穿着新工装，头发扎得整整齐齐，手里拎着两杯奶茶。
“我上班第一天。”她说，“主任让我整理三年内的调解记录，我发现好多案子其实能早点解决。”
苏清晏接过奶茶：“所以才要发指南。省得以后每个新住户都重蹈覆辙。”
林晚点点头，看向公告栏：“很多人在看。”
“看不等于信。”苏清晏说，“但看多了，总有人会想‘原来我也有权利’。”
林晚沉默一会儿，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她坐在办公室，桌上摆着绿植，电脑屏幕亮着。背后墙上贴着一张纸，放大了《维权指南》的第三页。
“我贴的。”她说，“同事都说有用。”
苏清晏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突然说：“你知道最难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不是坏人作恶。”她指了指楼上，“是好人装瞎。明明看见不对，却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林晚轻声说：“但现在有人开始说话了。”
“是啊。”苏清晏笑了笑，“连小孩都会背条款了。”
林晚走后，苏清晏回到打印室，重新装纸。
这次她改了标题字号，把“维权”两个字加粗。还加了个新章节：“如果你被孤立，请记住——你不是疯子，只是有人怕你清醒。”
打印机咔咔响，她一边等一边刷系统界面。
【支线任务“修复社会偏见链”结算完成】
【完成度：85%】
【不可修正项：301阿姨、401周德海、703李姓夫妇等15人，主观恶意强度超标】
【奖励发放：秩序值+500，解锁“群体认知干预工具包”】
她看完就关了。
工具包以后再说，眼下还有三百份指南要印。
第二批纸刚打好一半，手机又震。
她以为又是系统，结果是502大姐发来的微信。
只有两个字：“谢谢。”
后面跟着一张图——那张被撕碎的执行通知书，现在被胶带仔细粘好，压在她家茶几玻璃下。
苏清晏没回。
她把新打印的指南抱起来，准备再去贴一遍。这次打算贴电梯里、楼梯口、甚至每层信箱旁。
路过公告栏时，风正好吹过来，把其中一页掀了起来。
她伸手去压，指尖碰到纸面，忽然停住。
她在随身笔记本最后一页写下一句话：
“正义落地那天，风刚好吹起了公告栏的角。”
写完她合上本子，塞进包里。
电梯门开了，她走进去，按下负一楼打印室。
就在门即将关上的瞬间，一个女人冲过来伸手拦住。
是301阿姨。
她喘着气，瞪着苏清晏：“你还敢贴？”
苏清晏看着她：“贴的是法律，又不是骂你。”
“你以为发几张纸就能改变什么？”301阿姨声音发抖，“这楼里的人心早就烂了！”
“人心烂不烂我不知道。”苏清晏平静地说，“但规则在纸上，谁都能看。”
301阿姨冷笑：“你累不累？整天折腾这些？”
“累。”苏清晏点头，“但比看着无辜的人被毁掉轻松点。”
电梯里安静了几秒。
301阿姨突然问：“你说……如果当初有人告诉我女儿，网暴要负法律责任……她会不会……”
她说不下去了。
苏清晏看着她泛红的眼眶，轻声说：“我不知道。但今天的孩子，至少有机会知道。”
301阿姨没再说话，慢慢收回手。
电梯门缓缓合拢。
苏清晏靠在角落，闭了会儿眼。
她睁开时，第一件事是拿出手机，给打印室的备用机发了条指令：
“启动批量印刷，版本V2.0，加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