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魄当空宝镜升,云间仙籁寂无声;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千里明;狡兔空从弦外落,妖蟆休向眼前生;灵槎拟约同携手,更待银河彻底清。”圆月凌空辉映,山鸟啼韵悠悠。面对这般良辰美景,斜倚于一棵苍劲古松枝桠之上的王逸辰不禁吟诵出声。“唉!还是这碧波佳酿更为香醇呐!只可惜,这么快,一壶美酒便已见底。”言罢,王逸辰随手抛却了那已然喝尽的酒壶。望着天上皎洁的满月,他心中暗自思忖:“唉!已然四年未曾在家中度过中秋佳节了,不知如今爹娘是否还似往昔一般,在望月楼上赏月呢?虽说今年四月归家,六月方才归来,相隔时日并不久远,可这中秋之夜,心中仍难免泛起一丝思亲之情,尤其是娘亲,她的身子似乎还是老样子,让人看了不禁心疼。离家回山之时,娘那满是不舍的眼神……爹本打算让我学艺五载,可如今因自家产业发展迅速,他已有意让我提早归家,帮着操持家业。如今凌岳派的武艺,我已大体学全,明年离山亦无大碍,提前归家正可一解思亲之苦,倒也算得上是美事一桩。然而归家之后便要操持家业,唉!我实在是……”原来当下王逸辰家族产业正值鼎盛之际。其一丝绸生意在原有的基础上,已扩展至长江以北;其二水产生意占长江流域已愈五成份额;其三镖局生意更是在其父王靖策这些年的主抓下,得到迅猛发展,如今已跻身全国三大镖局之一。王靖策现今已与主管海上漕运的朱清、张瑄并称为“南人”三大巨富,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亦不为过。向来喜爱自在逍遥的王逸辰一想到日后要接手这般庞大的家业,心中便不免犯起难来。喃喃自语道:“唉!看来自己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啊!一想到即将离开此地,还真是有些不舍。既舍不得师父和诸多同门,也舍不得此处的山水美景……”忽然,一阵响动引得王逸辰侧目,他急忙循声望去,只见两只松鼠在附近树枝上奔窜、跳跃不停,速度快若闪电,转瞬之间便消失在王逸辰的视野之中。见状,他不禁笑道:“这两个小家伙倒也有趣得很,莫不是它们也感受到了这佳节的喜气,竟这般有兴头地赛起跑来,有意思,有意思,哈哈。唉!不知如今大哥境况如何?可曾抓到那淫贼?那贼子既有‘飞天豹子’的名号,想必抓他也绝非易事。不知何时才能再与大哥相见呢?”“哥哥,你在何处啊?”“师兄,师兄。”“又是他俩,想寻得片刻清静可真难呐!”王逸辰无奈地摇了摇头,高声应道:“在这儿呢,你二人莫要再喊了。”王逸辰口中所言二人,正是王秀贤与贺青平。只听王秀贤说道:“坌坌,听到哥哥的声音了,应是在那边,走。”不多时,二人便循着声音来到了王逸辰所在的大树之下。“哥哥,你究竟在哪儿啊?”王逸辰探出头来,说道:“两个小糊涂,我在这儿呢。”贺青平仰头一望,不禁脱口而出:“师兄这轻功愈发精进了,竟能一跃三丈来高呐!”“啥,坌坌,你方才说啥?”耳听王秀贤的问话,贺青平便又重复了一遍道:“我说师兄轻功更厉害了,能一跃三丈多高啊!”啪的一声,“哎哟,师姐,你怎么打我啊?”王秀贤说道:“打你是因为你太坌啦!”贺青平满脸疑惑道:“我又怎么了啊?”王逸辰笑着解说:“我又不是那九天之上的神仙,哪能一跃就有三丈高呢?”王秀贤接着说道:“就是呀!你个憨货,难不成我还打错了?”贺青平瞧了瞧王逸辰所处的高度,又看了看地面,挠挠头道:“明明高出三丈有余,我哪儿说错啦?”“你可真是坌到家啦!”王秀贤说着,扬起手佯装要再打。“贤儿莫要动手,不许欺负师弟。”话音刚落,王逸辰便已轻巧地落在了二人中间,跃下速度之快,落地之静,无一不彰显出他精湛的轻功造诣。这时,贺青平问道:“师兄,我到底错哪儿啦?我还是没明白呐!”王逸辰笑着说道:“贺师弟,你瞧见那根小树枝了吗?”贺青平顺着王逸辰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离地一丈三四的苍松之上,长着一根约莫七尺长、两寸粗细的树枝。他仔细端详了一番,除了分出的七八根拇指般粗细的细枝条,也没看出有啥特别之处,不禁一脸茫然道:“师兄,我还是不懂啊!”一旁的王秀贤忍不住说道:“坌坌,你到底啥时候能开窍啊!我可真是拿你没办法。”王逸辰说道:“无妨,贺师弟,你仔细看好了。”说罢,身子猛地腾空而起,这一跃就有一丈三四的高度。只见他在空中右脚在那根树枝上轻轻一踏,而后再次弹起,弹起后的王逸辰做出一个大鹏展翅的姿态,动作潇洒自如,极具美感。待上升高度快接近那根大枝桠时,他猛地伸出双手在枝桠上一搭,身体便像灵猴般轻巧地跃了上去。“贺师弟,这下总该懂了吧!”听到师兄的话,贺青平双手一拍,恍然大悟道:“啊!原来是……”王秀贤赶忙抢着说道:“原来是借力使然,对不?大树杈离地面足有三丈开外,而那根小树枝仅有一丈三四的高度,虽说借了一踏之力,可仍没法一跃而上,所以哥哥又借了双手之便才达成的目的。坌坌,你想说的是不是这些呀?”贺青平连忙点头道:“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嘴坌,怕是说不了师姐这般明白。”王秀贤露出满意的笑容,说道:“晓得就好。”王秀贤所说的道理看似简单,可真正做起来却极为困难。王逸辰天赋异禀,经过这两年来的刻苦修习,如今在暮色山上,若论起轻功,也仅仅是比其师吕英韬稍逊一筹。运起入云飞,拔起的高度可达一丈四五。换做旁人,若是轻功不够精湛,莫说借力了,便是想踏到那根小树枝亦困难重重。这时,贺青平长叹一声,说道:“我早该想到这其中的道理,可为啥呢?唉!我咋就这么坌呢!”说完,缓缓低下头去,神色显得十分沮丧。“哟!坌坌这是伤心啦!哈哈,真是好笑,太好笑了!”一旁的王秀贤忍不住笑道。王逸辰看在眼里,暗自摇了摇头,从苍松上跃下,走到贺青平近前,说道:“贺师弟,莫要沮丧,其实你一点儿都不坌。”贺青平闻言,又惊又喜道:“当真?”王逸辰肯定地道:“那自然,你不过是阅历尚浅罢了,过上几年,阅历丰富了,自然就好了。”贺青平疑惑道:“那阅历要如何才能丰富起来呢?”王秀贤抢着插嘴道:“多问、多想、多看,勤加苦练,潜心钻研,还有取他人之长补己之短,你若能做到这六点,便差不多了啊!”王逸辰看着妹妹一本正经的模样,活脱脱像个师父在教导弟子,忍不住以右手食指轻触了一下她的鼻尖,笑道:“你呀!说话还拿腔拿调的。”王秀贤不依道:“怎么了哥哥?我说得不对吗?”王逸辰连忙应道:“对对对,这下总行了吧!”王秀贤又转头对贺青平说道:“坌坌,你记住没啊?”贺青平答道:“呃!多问、多想、多看,勤加苦练,潜心钻研,取他人之长补己之短,是这六点吧?”“对对,就是这六点。哎,坌坌,我发现你有时候脑子还挺灵光的,可为啥有时候就转不过弯呢?”贺青平低下头,小声说道:“我也就是能记住师姐的话罢了。”王逸辰听了,心中一动,看了眼贺青平,见他略带羞涩的神情,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光顾着说话了,都差点忘了这个芋头。哥哥,给你。”王逸辰接过她递来的芋头,笑着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心的,还惦记着我呢!”王秀贤说道:“那当然了,我看你今晚好似没啥胃口,吃得不多。我方才瞧了瞧,那些大鱼大肉的,料想你也不爱吃,所以就拿了这个给你。”一旁的贺青平也附和道:“是啊!师姐还问过我呢!只可惜我坌,不知晓你到底爱吃啥,还是师姐聪慧啊!”王逸辰笑着道:“不知怎么了,我目下还当真没胃口,给,你师姐给你的。”说着,顺手把芋头塞到了贺青平手里。王秀贤见状,急忙说道:“哥哥……”王逸辰打断她道:“我真的不饿,而且我看贺师弟挺爱吃芋头的,对吧?”贺青平听了,点头应道:“呃!这芋头软糯香甜,着实好吃。”王秀贤道:“唉!吃吃吃,你就知吃,真是没法。”贺青平略显尴尬地道:“我……”王逸辰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说道:“你师姐是和你逗趣呢,莫要放在心上。”王秀贤道:“哥哥,告诉你个好消息啊!师父这次破了例,实在难得!竟允咱们明日歇上一日,比往年还能多歇半天呢!今晚可得好好耍一耍。”王逸辰道:“哦!想来是去年中秋的篝火晚会,大家玩得太过疲惫,次日状态不佳,所以今年师父才决定让咱们多歇些时候。”“应是如此。哥哥,那边快准备好了,这次你同我们一道去参加晚会吧!”王逸辰道:“不了,你是晓得我的,我最厌烦热闹,还是在这儿好好赏月吧。”王秀贤小嘴一嘟,说道:“不是我要唤你,是师父让我来唤你的。”王逸辰听了,瞧了一眼贺青平,随即笑道:“若真是师父唤我,我便回去。可我晓得,师父向来对篝火晚会不做强求,是也不是啊,贺师弟?”贺青平听了,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王秀贤见状,轻轻打了下他的臂膊,嗔怪道:“连帮我圆个话都不会,莫说了。”随后,对王逸辰道:“为何咱俩喜好全然相反呢?真不知这月亮有何可赏的。”这时,一旁的贺青平突然问道:“师兄,听我爹讲过嫦娥的故事,你说这传说可当真?”身旁的王秀贤道:“你又犯痴了,嫦娥不过是传说,怎会当真,定是假的。”贺青平想分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嘴里只是念叨:“我……我……”王逸辰见状,忙出来解围,说道:“既有嫦娥奔月的传说,必有缘由,想来是人们根据民间的故事改编而来,应是真假参半吧!”贺青平立时笑道:“对对,正是如此。”王秀贤道:“什么是啊,哥哥就向着你。不过,我倒盼着那传说是真的。”王逸辰道:“哦?为何?说来听听。”王秀贤道:“你想啊,若人能飞到月亮上去,那该多妙!”王逸辰道:“能飞上去固然是好,可传说里的嫦娥却难从月亮归来,如此,岂不可悲?”王秀贤想了想,道:“也是,传说中的嫦娥花容月貌,却独自在月宫里住着,着实可怜又可惜。可若真能飞上去,我还是欢喜得很,你们想啊,能瞧见天上美景,多奇妙的事儿。”一旁的贺青平赶忙道:“即便真能飞上去,师姐也万万不可去啊。”王秀贤道:“哦?为何?”贺青平结结巴巴地道:“呃!师姐也花容月貌啊,飞上去岂不可惜了。”王秀贤听后,大笑道:“哥哥你听见了吗?坌坌竟会打趣人了。休说花容月貌了,便是在这暮色山上,平心而论,三个女孩儿里,我都排不上号呢,你可真会瞎讲。哥哥你说是不是?”王逸辰看了看妹妹,又看了一眼贺青平,心想:“贤儿虽聪慧伶俐,却依旧心思单纯,贺师弟虽说木讷,然已不再是孩童了。”“哎!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啊?”王逸辰赶忙回过神来,说道:“啊!那你觉得,你们三个谁最美啊?”王秀贤道:“自然是小师妹了。我想她不单在咱们山上是个十足的美人,便是到了外面,怕也是数一数二的,用貌若天仙来形容她,我看一点也不为过。只是她有一点,总让人觉得,呃!也说不出来,总之是不太好琢磨吧。其次便是小师姐了。唉!只可惜她身子太弱,整日面容憔悴,不然虽说比不上小师妹那般艳丽,却也定是个难得的美人。我嘛!呵呵,就算了。”“呵呵,你这小丫头倒有自知之明。”说罢,这兄妹二人相视一眼,随即一同大笑起来。一旁的贺青平偷偷瞧了一眼王秀贤,不禁低声道:“不是啊!是师姐最美才对。”因他声音太小,王秀贤没听清,便问道:“坌坌你说什么?”贺青平还没开口,便被王秀贤打断道:“哎,你们看,篝火燃起来了。走,坌坌,哥哥不去,咱们去,快走啊!”说罢,拉起贺青平的手便朝着火光处跑去。贺青平刚才的话虽轻,然一来王逸辰功力深厚,二来相距不远,所以王逸辰听得真真切切。待二人离去,他不禁摇了摇头,叹道:“唉!看来贺师弟是真的钟情贤儿啊。瞧他们如今两小无猜的模样,多好。唉!就怕日后贤儿未必中意……”说到这儿。王逸辰不禁抬头望向天空的皓月,心想:“今日月亮虽圆,可明日呢?这世上之事,不也如这皓月一般,未必总能圆满。唉!哎!我怎地忽然如此感怀世事了,可笑,真是可笑啊!”想到此处,王逸辰伸了伸懒腰,略显惬意地道:“许久没去玉链湖游水了,今夜如此美好,正该好好畅游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