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当庭对质
仲裁庭内，空气仿佛凝固了。四周烛火摇曳，映照着在场众人神色各异的脸庞。刘文站在庭中，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有怀疑，有轻蔑，也有少数几位交好医师隐含的担忧。
“刘文，你还有何话说？”首席仲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沉声开口，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使用禁术，违背医道大比宗旨，依律当取消资格，逐出医道界。”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苏婉紧握双手，指节发白；罗俊眉头深锁，目光扫视全场，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异动。
刘文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声音清朗，不带一丝慌乱：“回禀首席仲裁，晚辈确有话说。”
他环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那个首先站出来指证他的评委身上——林仲源，一位在医道界以研究古籍闻名的老医师。
“林前辈指认晚辈使用‘太虚针法’为禁术，晚辈敢问，何为禁术？”
林仲源冷哼一声，拂袖道：“自然是有违医道仁心、损人利己或以非常手段激发潜能、戕害施术对象根本的邪术！‘太虚针法’记载于《禁术录》，早已失传百年，你从何习得？若非走了邪路，岂能掌握？”
“前辈博学，晚辈佩服。”刘文不卑不亢，“但前辈可知，‘太虚针法’为何被列为禁术？”
林仲源微微一滞，旋即道：“自是因其法门凶险，有违天和！”
“不然，”刘文摇头，声音提高了几分，确保全场皆能听闻，“据晚辈所知，‘太虚针法’被列为禁术，非因针法本身邪恶，而是因运使此针法需以精纯内力为基础，更需辅以‘龙涎草’、‘紫须参’等珍稀药材固本培元。百年前战乱频仍，药材匮乏，强行使针者多数内力反噬或虚耗而亡，故前辈医者为避免后人妄送性命，才暂将其列为禁术，明令非条件具备者不可轻用。”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禁术之“禁”，竟有此等缘由，却是许多人所不知的。
“胡说八道！”林仲源脸色微变，喝道，“你不过一乡村野医，从何得知这等秘辛？分明是狡辩！”
“秘辛？”刘文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本页面泛黄、边缘破损的古籍，“晚辈机缘巧合，得获神医祖师部分手札残卷，其上对此有明确记载。林前辈若不信，可当场验看。”
早有仲裁席的侍者上前，接过古籍，恭敬呈予首席仲裁及其他几位德高望重的评委。几位老者仔细翻阅，面色逐渐变得凝重，低声交换着意见。林仲源伸头想看，却被首席仲裁淡淡一眼瞥过，只得悻悻收回目光。
“就算……就算针法来源你可自圆其说，”林仲源不死心，转变话锋，“但你当时针颤鸣响，气蕴流光，分明是内力催谷过甚、透支生命本源之象！此等行径，与邪术何异？岂是仁心医者所为？”
这正是大多数人的疑虑所在。当时景象，确实超乎寻常。
刘文心知，关键时刻来了。他目光扫过苏婉，见她微微点头，示意一切已安排妥当。罗俊也悄然移动了位置，靠近了仲裁席一侧，似在防备什么。
“前辈观察入微，”刘文转向众人，朗声道，“针颤鸣响，气蕴流光，确为内力深厚激发之象。但此力，并非透支己身，而是引动天地间流转之生气，辅以精纯内力引导，旨在瞬间贯通患者淤塞经脉，激发其自身生机。晚辈敢问在场诸位前辈，若有此法能救危难于顷刻，且不伤施术者与受术者根本，仅因表象非常，便应被斥为邪术吗？”
“巧舌如簧！”林仲源厉声打断，“你说不伤便不伤？有何证据？依我看，你不过是用某种我们不知的秘法强行催谷，此刻说不定已是强弩之末！”
刘文不再看他，而是面向首席仲裁，深深一揖：“首席大人，晚辈愿当场演示此法。只需一位内力滞涩、或有陈年旧伤的患者，晚辈可即刻施为，请诸位公断。且晚辈亦可请仁心堂张大师、回春阁李老先生为晚辈把脉，验看晚辈经脉内息，是否曾有透支损耗之象！”
被点名的张、李二位，是医道界公认的耿直之辈，医术高明，德高望重，与任何势力无涉。他们二人闻言，对视一眼，均微微点头。
林仲源顿时有些慌了：“荒唐！仲裁庭上，岂容你儿戏演示！”
“林评委何必急躁？”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苏婉缓步上前，向仲裁席行礼，“小女子苏婉，可为刘文医师作证。他平日行医，亦常运用此法救治危重病患，从未见其自身有何损伤，反因常导引生机，精神愈发健旺。我苏家药庄亦有详细病案记录，可供查证。”
“你……你与他关系匪浅，自然向着他说话！”林仲源指着苏婉，语气已失分寸。
“哦？”罗俊此时也站了出来，冷笑道，“那在下罗俊，与刘文兄相识于微时，亦曾受其金针渡穴之恩，疗愈体内恶力反噬。我可对天起誓，刘文兄施术，正气凛然，唯有增益，绝无损害。莫非我罗家之子，也会信口雌黄？”
罗家是镇上大户，罗俊出面，分量自是不问。台下议论声更大，许多原本怀疑的人也开始动摇。
刘文趁热打铁，再次向首席仲裁行礼：“首席大人，晚辈遭此不白之冤，关乎个人声誉事小，关乎‘杏林盟’乃至天下秉持仁心之医者前路事大。晚辈恳请大人，允准演示，并彻查此事缘由。晚辈怀疑，指摘之事，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有人恶意构陷！”
“构陷”二字一出，满堂皆惊。医道大会历史悠久，虽偶有争执，但涉及如此严重的构陷指控，却是罕有。
林仲源脸色瞬间煞白，声音尖利：“黄口小儿，你敢血口喷人！”
刘文目光如电，猛地射向林仲源：“林前辈，晚辈在得到那本祖师手札时，还发现了些有趣的东西。手札最后数页，似乎被人为撕去，断口尚新。而撕去的内容，恰好涉及如何辨别‘太虚针法’正宗与邪道旁门之别。晚辈很好奇，那几页内容，如今在何处？”
他顿了顿，不等林仲源反驳，继续道：“另外，晚辈友人偶然得知，林前辈在大会前三日，曾于城西‘聚宝斋’收受一张不明来源的五千两银票。而同一天，‘生死阁’下属的药材铺掌柜，恰从该银号支取过相同数额的现银。不知这只是巧合，还是别有内情？”
“哗——！”
全场彻底炸开了锅。五千两银票！生死阁！这些信息串联起来，指向已然非常明确。
“你……你胡说！证据呢？”林仲源浑身发抖，色厉内荏地喊道，眼神却惶恐地瞥向仲裁席上的另一人——那位始终沉默的赵评委。
苏婉适时上前，从袖中取出一叠文书：“首席大人，这是‘聚宝斋’伙计的证词画押，以及银号流水副本的抄录件。请大人过目。”她目光扫过脸色惨白的林仲源和那位目光阴鸷的赵评委，“此外，关于赵评委与林评委近日频繁密会，以及与某些神秘人接触之事，小女子也恰好掌握了一些线索。”
局面瞬间逆转。仲裁席上几位核心人物低声急促商议着。林仲源几乎站立不稳，赵评委也面沉如水，手微微颤抖。
首席仲裁猛一拍惊堂木，压下满场喧哗，声音沉肃：“此事关系重大，确有诸多疑点。本席宣布，暂停仲裁，立即成立核查小组，彻查林仲源、赵明二人是否与‘生死阁’有所牵连，以及构陷参赛者一事！在查清之前，刘文参赛资格保留，最终名次待定！来人，暂且请林、赵二位评委留步，配合调查！”
一队护卫应声而入。林、赵二人面如死灰。
刘文与苏婉、罗俊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并无多少轻松。当众撕开这道口子，虽是自救，却也意味着与“生死阁”的矛盾彻底摆上台面，再无转圜余地。
仲裁庭内混乱不堪，众人议论纷纷。刘文立于庭中，望着被带走的两位评委，心知这仅是开始。真正的风波，此刻方才被点燃。隐藏在幕后的黑手，绝不会善罢甘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