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中军帐弈，执念难平**
中军帐内，煞气如凝固的墨汁般沉甸甸压在每个人心头。
帐顶悬挂的兽骨灯笼摇曳着昏红光芒，将摩质萨妍高踞主座的身影拉得颀长;
她指尖漫不经心地抚过掌心那枚骷髅首——颅顶嵌着半块暗金色碎片;
是三百年前她斩杀苍云大陆“镇岳真人”时，从对方元神中剥离的本命灵宝残骸;
此刻正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暗红煞气，像极了她眼中永不熄灭的野心。
两侧肃立的修罗战将如同一排钢铁雕塑，玄黑甲胄上未擦净的血渍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肩甲处雕刻的骷髅纹、臂甲上凸起的骨刺，每一处细节都透着浴血沙场的狰狞。他们大多经历过百次征伐，早已习惯了杀戮与掠夺，可当帐门被夜风推开，那道玄衣纤影踏进来时，所有原本锐利如刀的目光，都悄然多了几分复杂——有对“王之义女”的敬畏，
有对“能逼杀守印人”的忌惮，更有一丝连他们自己都未察觉的隐惧。
无人敢轻视楚瑶。
即便她自入帐后便垂着眼帘，一言不发，周身那股沉淀了千世的执念气息，却比任何修罗煞气都更令人心悸。
在这些百战宿将眼中，这个看似柔弱的人族女子，从来不是温室里的公主，而是摩质萨妍藏在鞘中的最利诡刃——她能在浅笑间洞悉人心，也能在刹那间掀起颠覆战局的风浪，连壬玄子那样的人物，都折在她千世不散的仇怨里。
“女儿参见母王。”楚瑶终于抬步上前，玄色衣袂在地面轻扫，屈膝行礼时声色平稳;
唯有袖中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方才在天堂涧畔，她分明感应到连若尘眉心星印传来的一丝微弱悸动，那绝不是魂飞魄散的迹象。
摩质萨妍猩红的眼眸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唇边勾起一抹洞悉一切的弧度，指尖轻轻一弹，骷髅首在掌心转了个圈：
“吾儿，壬玄子已化作飞灰，连若尘坠入高盖山天堂涧底的‘碎空渊’
——那地方法则崩乱，连元神都能搅成齑粉，你这纠缠千世的执念，总该尘埃落定了吧？”
“仇怨虽了，然星印……终未入手。”
楚瑶睫羽微垂，避开摩质萨妍的目光，声音轻得像被风吹动的丝线。
她不敢说自己感应到的悸动，更不敢承认;
当听到“连若尘已死”时，心头涌起的不是快意，而是一片空茫。
“星印？”
赤屠闻言踏前一步，声如闷雷：
“公主殿下，何须在意那劳什子星印？
让末将带兵扫平云河流域，将那些人族蝼蚁杀个干净！”
幽剎冷笑接口：“赤屠将军还是这般急躁。
星印若能开启幽冥裂隙，释放我族百万精锐，岂不比屠戮那些废物更有价值？”
“末将愿领一队精锐，再探天堂涧底。”血骸沉稳开口，目光扫过楚瑶，“活要见人，死要见印。”
摩质萨妍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嗤一声，信手将骷髅首掷在案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案上堆叠的南天宫舆图都颤了颤，“失了主的星印，
不过是块能聚灵的顽石。
连若尘身中数伤,体无完肤，又跳下天堂涧，便是有十条命也活不成。
纵使星印侥幸未毁，也早该随他的残躯，在渊底被法则之力碾成齑粉了。”
她忽然起身，玄色披风扫过案沿，带着浓烈的血煞威压如潮水般涌向楚瑶：“传令下去！
三日之内，全军推行‘三光之策’——南天宫藏经阁的典籍、丹药房的灵药、器宗库的法器，凡有半点价值之物，尽数掠取，片瓦不留！敢有反抗者，立斩不赦，头颅悬于山门示众！”
“遵大王令！”帐内众将领齐声应诺，声音震得帐顶兽骨灯笼都剧烈摇晃，煞气随声浪翻涌，几乎要将帐内的空气都染成暗红色。
楚瑶望着摩质萨妍那张写满野心的脸，终于忍不住开口：“母王，南天宫残部尚未肃清……比如剑道阁的岳擎，
此人精通剑阵，麾下尚有数十名剑修，若放任其隐匿，恐为后患。”
“穷寇莫追。”
摩质萨妍抬手截断她的话，猩红眼眸里淬着寒冰般的冷意，“一群丧家之犬罢了，掀不起什么风浪。
赤屠不甘地低吼：
“大王，就让那些杂碎这般逍遥？”
幽剎阴冷一笑：“赤屠将军若这般嗜杀，不如去把南天宫的藏书阁烧个干净，让那些道统永远失传。”
“你！”赤屠怒目而视。
“够了。”
苍云大陆广袤万里，吾族要的是整个天下，而非困守高盖山这弹丸之地。
摩质萨妍指尖轻叩案几，帐内顿时寂静，
“三日后全军撤离，返回修罗界整军蓄势。”
她踱到楚瑶面前，指尖轻轻挑起楚瑶的下巴，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又藏着一丝诱哄：“你以为本座真的在意南天宫？
不过是顺手灭了这碍事的道统罢了。
若本座倾力而来，调动修罗界三成兵力，苍云大陆这些零散的宗门聚落，弹指便可扫平。
此番亲征，真正的目标从来只有星印
——那东西能开启幽冥裂隙，释放吾族被困在界域夹缝中的百万精锐。”
血骸适时开口：
“公主殿下似乎对星印格外执着。
莫非……还惦记着那个人族小子？”
楚瑶的睫毛颤了颤，能清晰感受到帐内众将骤然锐利的目光。
幽剎阴阳怪气地接话：
“公主殿下在人族待得久了，莫非也学会了那些优柔寡断？”
“放肆！”摩质萨妍冷喝，却带着几分纵容，“瑶儿是本座的女儿，岂容你等质疑？”
赤屠粗声粗气地附和：“公主殿下助我等攻破南天宫，逼杀壬玄子，这份功劳，谁敢说半个不字？”
楚瑶望着帐内这些面目各异的修罗将领，忽然想起壬玄子临终前的眼神——那里面有遗憾，有决绝，却没有半分对死亡的恐惧。
而眼前的摩质萨妍，眼中只有无尽的掠夺与掌控，这千世追逐的仇怨，似乎正朝着她从未预想过的方向偏离。
“母王意在一统苍云？
”楚瑶终于抬眸，眸光里漾着复杂的涟漪
——有对“一统天下”的震惊，有对“星印之力”的忌惮，更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迷茫。
“自然。”
摩质萨妍松开手，转身望向帐外漆黑的夜色，眼中野望如焰，“苍云大陆物产丰饶，灵源充沛，本就是吾族的囊中之物。
南天宫挡了路，便灭了；
人族修士若安分守己，顺从吾族规矩，亦可共存
——毕竟，吾族需要子民，而非一片死寂的废墟。”
而眼前的摩质萨妍，眼中只有无尽的掠夺与掌控，这千世追逐的仇怨，似乎正朝着她从未预想过的方向偏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