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逸尘背着章余，比身后的修士们快了一步往营地飞去。
林间的风卷起他染血的袍角，显得格外沉重。
章余伏在他背上，气息越来越弱，头靠在逸尘颈窝，眼皮重得像灌了铅。
“姐夫，别睡！”
逸尘能清晰感觉到背上的重量在慢慢变“轻”，他连忙加快了脚步：“再撑会儿，咱们马上就到营地了，到了营地就有丹药就能想办法救你了，到时候就能回书院了！表姐还在书院等你呢，我未出生的外甥也在书院等你呢....！”
章余的嘴角牵了牵，轻轻“嗯”了一声，
温热的呼吸扫过逸尘的脖颈，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他的意识在模糊边缘沉浮，眼前却突然闪过许多年前的画面。
“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
逸尘的脚步顿了顿，随即又继续往飞去，眼底却泛起了湿意。
“记得！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你追表姐追得紧，表姐为了打发你，随手就把我拉过去，说我是她心上人。”
想到当时的场景，逸尘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可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还把念璃气走了，我当时嘴笨不知道怎么解释让误会越来越大。”
章余听着，也跟着笑了，咳嗽了两声，嘴里又溢出些血沫。“后来……后来我还在小酒馆堵你，要和你决斗。”
“可不是嘛！”
逸尘接过话头，语气里满是怀念，“你知道真相后，还自来熟的凑过来找我谈心，教我怎么哄女孩子，说‘女孩子要哄，要顺着，不管谁错了都要先认错，不能跟她们讲道理’。”
“然后你小子突然就悟了，转身就去找念璃了，最后酒钱还是我付的！”
章余说到这，逸尘的鼻子更酸了。
“从那之后……我们就结下了缘分，成了好朋友。”
逸尘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一起游历四海八荒，一起闯祸……说起来，还是你把我带歪的！”
章余听着逸尘的话，胸腔里泛起一阵轻咳，却还是扯出个浅淡的笑，气息微弱道：“那时候……是真开心啊。不用想什么国仇家恨，不用管什么家国战事，就只是……两个混小子凑在一起，不.....是三个混小子，还有冥渊那疯子....”
他的指尖轻轻蹭过逸尘染血的衣料，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逸尘的颈侧，烫得他心口发疼。
“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居然亲手杀了师尊....”
“姐夫，不是这样的！这不是你的错！杀师伯的是欲织心！不是你！师伯他那么疼你，肯定知道你是被操控的，他绝不会怪你的！”
“轩辕……”刚念出两个字，又轻轻摇了摇头，喉间溢出一声低哑的笑，“还是叫你逸尘吧……叫着更亲切。”
“姐夫……”逸尘的声音瞬间哽住，眼泪再也忍不住，砸在身前的草叶上，背着章余的手收得更紧。
“还是叫我好友吧，我们一开始……就是兄弟啊。”
是啊，一开始他们就是实打实的兄弟，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好友。
“好友……”
逸尘哽咽着，一步步往前走，声音里带着撕心裂肺的恳求，“你再撑会儿……就一会儿！到了营地，就有救了！我们还能一起胡闹，还能一起喝酒，还能……还能当一辈子的好友！”
章余的呼吸又弱了几分，贴在逸尘颈侧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凉，却还是费力地扯出半分笑意，“其实……来前线之前，野哥就跟我说过，我这趟……有死劫。”
逸尘的脚步猛地一顿，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我当时还笑他……老神棍又胡言乱语。”章余的指尖轻轻颤了颤，像是在回忆当时的场景，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的无奈，“我想着，我这么聪明，就算真有劫数，也肯定能绕过去，我不放心你这傻小子。”
他顿了顿，咳嗽声里裹着越来越重的血沫，“你这小子，心肠太软，总以君子之心待人……我要是不来盯着，你被人卖了，恐怕还帮着数钱。”
说到这，章余的声音里染上了几分担忧，“现在……我要走了，不能再帮你挡着那些阴私算计，再也不能在你吃亏后帮你讨回来了....”
“不会的！好友，你不会走的！到了营地，我们找最好的丹师，用最好的灵药，一定能把你救回来！你还得看着我，还得教我怎么防着别人算计，你不能丢下我……”
“傻小子……”
章余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这世上的事，大多不由人。我真后悔没把你教得再‘坏’一点......以后再遇到事情多找冥渊那疯子商量，他看着跳脱不靠谱，心里比谁都门清，早年在江湖上摸爬滚打，防人的心思比你重得多，有他帮你拿主意，我也能放心些……”
“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逸尘哽咽着点头，飞行速度再次加快，“你别说话了，省点力气！马上就到营地了，我们马上就有救了！”
章余却像没听见，气息微弱地呢喃着：“紫韵豪锋和山河社稷图我托付给你了，替我画完鸿蒙河山，还有....替我好好照顾嫣凝和孩子……”
“好友，再撑会儿！求你，再撑会儿！”
“还有……替我跟师尊道个歉……就说……徒儿不是有意要伤他性命的……是我没护住自己，也没护住他……”
说到“师尊”他的呼吸猛地一窒，眼前不受控地闪过初遇圆真的画面。
“当初我还想……师尊怎么如此不靠谱，甚至害黑我们这些晚辈的灵石……”
章余的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笑，眼泪却又砸了下来，“后来才知道……他把积蓄都拿出来，资助了仙魔交汇处的商家……连吃只烧鸡都要赊账……说起来……我到现在都没吃过那家的烧鸡……到底是什么味道，能让师尊宁愿被追着打，也非要吃……”
逸尘的心脏像被狠狠攥住，哽咽道：“我知道！我知道那家！我和念璃在仙魔交汇处隐居时，特意去买过一只，皮脆肉嫩，还带着蜜香……本来……本来还剩了一些想留给你和表姐当夜宵，结果当晚你们.......第二天就顺手给了王老五……”
后面的话他没说透，可两人都懂。
那晚姬嫣凝中媚药引发的混乱，让那只烧鸡最终落了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