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晨六点半·旧码头
雾还没散,澜湾小镇的木板路带着夜潮的凉。
敖烬推着一辆锈迹斑斑的冰淇淋车,轮胎吱呀,像在抱怨早班太早。
车身原是奶白色,如今斑驳得像褪色的海贝。
他弯腰,从桶里拎出刷子,蘸了天青色的漆,
一笔一划写下:
“醋味冰淇淋,第二份半价”。
漆未干,海风就把酸味送进雾里,
像给整个小镇加了一勺醒神的佐料。
(二)上午八点·第一支试吃
呦呦踩着拖鞋赶来,头发还粘着枕头的皱褶。
她接过父亲递来的纸杯,里头是淡粉色的冰淇淋,
表面浮着几滴陈醋,闪着琥珀光。
第一口,酸得她眯起一只眼,
第二口,却尝到荔枝的回甘。
她舔舔勺子:“爸,你这是把夏天酿成了酒。”
敖烬笑,眼角挤出细纹,
雪色刘海在太阳下几乎透明。
没人注意到,他握铲子的手在微颤,
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像压着无声的痛苦。
(三)上午十点·半价客人
小镇的邮差第一个买了第二份半价,
理由是“酸味提神,送信不困”。
接着是晨练的大婶、逃课的学生、
还有隔壁民宿的猫,
猫用尾巴卷走纸杯,舔得满脸醋霜。
冰淇淋车前排起长队,
敖烬把收款码贴在车窗,
码旁边贴着一行手写小字:
“今天不收眼泪,只收笑。”
队伍里,呦呦悄悄把一张张折好的心愿单塞进钱箱,
每张都写着:
“让爸爸多一天。”
(四)正午十二点·空杯与空瓶
太阳最毒的时候,桶里的冰淇淋见底,
醋瓶也只剩最后一滴。
敖烬用木勺刮桶壁,
刮出薄薄一层粉色冰屑,
放在呦呦掌心,像送她一瓣雪。
“收工?”她问。
“收工。”他答。
可他没说,桶底贴着一张体检预约单,
时间是一周后,
科室是血液科。
他把预约单折成纸鹤,塞进空醋瓶,
瓶口对着海面,像在等待顺风。
(五)傍晚六点·打烊悬念
最后一缕夕阳把冰淇淋车拉出长影,
影子尽头,站着一位戴墨镜的陌生人。
他递来一张旧照片——
照片里是少年敖烬与一位银蓝长发的鲛人并肩而立,
背面写着:
“第366颗冰还没化完。”
陌生人只留下一句:
“醋味够酸,可别忘了回甘。”
便消失在暮色里。
敖烬捏着照片,指尖的温度迅速褪去,
像被抽走最后一丝龙血。
他抬头,天边第一颗星亮起,
形状恰好是一把未合拢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