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灰雪尽头
幻境的灰烬雪停了。
呦呦站在焦黑广场中央，掌心那捧逆鳞碎屑化作细沙，从指缝无声泻落。
风一吹，沙粒在半空重新拼成敖烬的侧影，轮廓薄得像一张被烧毁的照片。
薄影抬眼，声音却从四面八方压来——
“爸爸为了你毁灭世界，你还敢爱他吗？”
那不是父亲的嗓音，而是无数个她自己的童声叠加，尖锐得像是碎玻璃刮过耳膜。
（二）裂缝里的自己
地面忽然塌陷，露出幽深的竖井。
井壁贴满镜子，镜中是不同年龄段的呦呦——
三岁抱着断剑嚎哭，七岁跪倒在燃烧的稻草人旁，十三岁躲在衣柜里咬破嘴唇。
每一面镜子都在同步质问：
“还敢爱他吗？还敢吗？”
声音层层回荡，井底涌上一股铁锈味的风。
风缠绕她的手腕，像冰凉的手铐，逼她向下看。
井底是一枚巨大的、仍在跳动的心脏，血管由龙焰与数据流交织，
每一次搏动，便喷出滚烫的火雨，火雨落地即成废墟。
心脏表面刻着一行字：
“敖烬赠礼”。
（三）纸鹤与糖纸
火雨溅到呦呦手背，灼痛让她猛地后退。
灰烬里却飞出一只焦黑的纸鹤，扑棱棱落在她肩头。
纸鹤展开，是她七岁那年写给父亲的生日愿望：
“愿你永远别为我受伤。”
字迹被火烤得卷曲，像枯萎的藤蔓。
纸鹤融化成一张透明糖纸，糖纸里倒映出新的画面——
少年敖烬抱着襁褓中的她，站在龙巢之巅，
脚下是万顷火海，火海里传来万民的哭号。
少年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声音温柔得像雪落：
“别怕，世界不重要，你重要。”
糖纸在指尖燃烧，火光照出她此刻的脸——
那张脸在笑，却同时淌着泪。
（四）回声审判
燃烧的糖纸化作灰烬，灰烬重新凝成一座高台。
高台之上，坐着一个由黑雾组成的小女孩，
面孔空白，唯独眼睛是两枚旋转的血月。
她居高临下，抛出第三句质问：
“如果重来一次，你会亲手杀了他吗？”
黑雾化作锁链，缠住呦呦的手腕，逼她握住一柄由龙焰凝成的短剑。
剑尖指向高台下的心脏。
心跳声骤然加速，火雨倾盆。
每一滴火雨落地，都炸出一张父亲的脸——
微笑的、疲惫的、白发的、流血的……
所有脸同时开口，声音重叠成海浪：
“动手吧，或者陪我一起烧。”
短剑在她手中颤抖，剑身开始龟裂，裂缝里透出蓝光，
像深海最深处才会出现的幽电。
（五）悬而未决
心跳与裂缝同步，倒计时浮现在虚空——
【00:00:07】
七秒，足够挥剑，也足够转身。
第六秒，短剑碎成光屑，光屑在空中拼成一只新的纸鹤。
纸鹤没有颜色，只有一片空白，空白里浮现一行未写完的字：
“我敢——”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像有人突然掐断了笔。
最后一秒，高台、心脏、火雨、血月全部坍缩成一点微光，
飞进呦呦的瞳孔深处，熄灭。
黑暗重新合拢。
寂静中，她听见自己极轻的声音，像问夜，也像问自己：
“敢什么？”
无人回答，只有心跳在胸腔里回声般回荡，
比倒计时更久，比黑暗更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