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坠落
黑暗像深海。
呦呦感觉自己被一只无形的手按进水里，耳边的哭声骤然收束，化作一串气泡。
下一秒，失重感袭来——
她从高空直坠而下，风把发绳吹散，黑发像一面倒卷的旗。
“咚”。
落地的不是身体，而是一把木剑，剑尖插入龟裂的广场青石，木屑四溅。
她单膝跪地，掌心被震得发麻。
抬头，一轮血月悬在城中央，大得几乎要压垮塔楼。
空气里飘着铁锈与焦糖的混合味，那是龙焰舔过血肉后的余温。
【二】父亲
广场尽头，敖烬背对她而立。
白发在热风下翻飞，像一场逆向的雪。
他抬起右手，龙焰从掌心喷薄，火舌卷住街角的钟楼，木梁在燃烧中发出婴儿般的尖叫。
火焰映进他的瞳孔，却冷得像冰湖。
呦呦想喊，喉咙却塞满灰烬，只能发出细微的嗬嗬声。
敖烬侧过脸，嘴角扬起一个陌生的弧度——
不是安抚，不是宠溺，而是一种审判者的怜悯。
“别怕，”他开口，声音回荡在整座燃烧的城，“烧完就好了。”
火焰顺着他的指尖蔓延，一路烧到呦呦脚边，却在触及她靴底时骤然停住，像被看不见的墙挡住。
火星溅到她睫毛上，烫出一点泪。
【三】倒影
泪珠滚落，在地面碎成镜面。
镜面里倒映的却不是此刻的屠城——
而是年幼的呦呦站在龙巢门口，手里攥着半块糖，仰头对父亲笑。
镜面外，成年呦呦的瞳孔里，血月与龙焰交织成一道旋转的咒纹。
咒纹越转越快，把倒影撕成碎片，碎片又拼成新的画面：
父亲抱着浑身是血的她，走在空无一人的长街；
父亲跪在废墟中央，用断剑割开自己掌心，把血喂进她嘴里；
父亲最后把剑尖对准自己胸口，低声说：
“如果只能救一个，那就选你。”
每一个画面都在燃烧，火光照亮她脸上尚未落下的泪，像给泪镀上一层赤红铁锈。
【四】裂隙
火焰突然静止。
血月表面出现一道漆黑裂隙，像被刀划开的瞳孔。
裂隙里伸出一只苍白小手，掌心向上，指节间缠着断裂的数据线。
那是童年呦呦的手，却在腕口齐根而断，滴落银蓝色血珠。
血珠落地，化作一串倒计时：
【00:02:47】
倒计时每跳动一秒，裂隙便扩大一分，血月像即将破壳的卵。
敖烬的背影在静止的火里慢慢透明，最终只剩下一线轮廓。
他侧头，嘴唇轻动，没有声音，却清晰比出口型：
“醒来。”
可呦呦的双脚被火光照出的影子牢牢钉在原地，影子像活物，顺着她脚踝往上爬，爬过膝盖，爬过胸口，爬进眼眶。
视线开始泛白，倒计时跳到最后一秒。
【五】余烬
血月轰然碎裂，黑暗从裂缝里倾泻。
黑暗落在广场的刹那，所有火焰同时熄灭，留下一地灰色雪。
雪片落在呦呦掌心，竟是细小的逆鳞碎片，每一片都映出父亲不同角度的侧脸。
她攥紧碎片，掌心刺痛，却听见极轻极轻的一声——
“咔”。
像锁扣合上，又像心脏裂开。
黑暗中，有童声贴着耳廓问：
“下一次，轮到你点火，还是灭火？”
声音落下的瞬间，幻境像被抽走空气的幕布，猛地贴到她脸上。
呼吸骤停。
最后一秒，她看见自己的瞳仁里，倒映着还未发生的下一场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