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凌晨一点零五分 医疗舱走廊
应急灯把长廊照成幽绿隧道，呦呦赤脚踩在金属地面，凉意顺着脚心爬上来。
两名医护一左一右，步伐机械，白口罩下的呼吸带着消毒水味。
他们不说话，像被拔掉语音线的玩偶。
走廊尽头是一扇圆形舱门，门边闪着淡蓝脉冲，像心跳。
门上投影出她的编号：000-β。
脉冲每闪一次，走廊灯就暗一分，仿佛那扇门正在把光吸进去。
（二）凌晨一点零八分 准备间
房间很小，只容得下一张手术椅。
椅背呈半包围状，像某种深海贝类的壳，内壁嵌满柔软的触须。
医护把她按进去，触须自动缠绕手腕、脚踝、颈动脉。
“只是睡眠监测。”其中一人终于开口，声音被面罩闷得发虚。
他递来一杯无色液体，杯壁贴着标签：Dream-7。
呦呦没喝，液体表面却映出自己缩小的脸——
那张脸在杯里对她眨了一下眼。
（三）凌晨一点十分 梦境头环
头环是银灰色的，轻质合金，内侧布满细如发丝的探针。
医护把它缓缓降下，探针先触到头皮，再穿透发隙，像一场温柔的雨。
“闭眼。”
她闭上眼，世界沉入更深的黑暗。
耳边响起第一声哭泣——
三岁，自己摔进龙巢外的雪窝，膝盖磕在冰棱上，血珠比雪还红。
哭声被采样，放大，循环，渐渐失真，变成无数细小的钩子，钩住耳膜。
紧接着是第二声：七岁，第一次握木剑，劈不开稻草人，急得掉眼泪。
第三声：九岁，父亲离家那夜，她抱着空围巾躲在衣柜。
哭声一层层叠上去，像海浪，把她推回更小的自己。
（四）凌晨一点十二分 同步率 3%
视野里亮起淡金色进度条：
【同步率：3%】
每增加 1%，椅背触须就收紧一分。
她试图抬手，却发现指尖只能颤抖，像被黏在琥珀里的昆虫。
哭声忽然停顿，取而代之的是父亲的低语——
“别怕，爸爸来接你……”
声音被拉长、倒放，尾音变成尖锐的啸叫。
进度条跳到 7%，一行白字浮现：
“场景预载：屠城日。”
城市火光在视网膜边缘闪了一下，又迅速熄灭。
她听见自己幼年的声音在黑暗里问：
“爸爸，你为什么要烧掉大家的家？”
（五）凌晨一点十五分 悬念
进度条卡在 9%，不再前进。
医护的声音从遥远处传来，像隔着一层玻璃：
“样本抗拒，注入镇静。”
冰凉液体顺着颈侧触须流入血管。
就在意识即将滑落的瞬间，她感觉有人在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
不是医护，不是父亲，而是另一个完全陌生的自己：
“嘘——别睡，他们还没发现我。”
黑暗里，一只小手从椅背缝隙伸过来，与她十指相扣。
指尖传来的温度，比镇静剂更冷，却让她猛地睁开眼。
头环上的探针同时亮起红灯，发出刺耳警报：
【异常脑波，是否强制终止？】
屏幕外，无人回答。
警报声被无限拉长，变成新的哭泣采样，回荡在即将闭合的梦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