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凌晨一点·宿舍顶楼
风从海的方向吹来，带着咸味的凉。
呦呦抱着膝盖坐在水箱阴影里，手机屏幕是唯一的光。比赛制服外套披在肩头，袖口还残留剑鞘的金属味。她点开私人频道，把耳麦塞进左耳——那里有一小块逆鳞形状的软骨，是父亲当年替她挡雷时留下的旧伤，戴耳麦总会隐隐发痒。
频道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0.3 秒的延迟，像一条看不见的日界线，把父女隔在昼与夜的两侧。
二、凌晨一点零一分·敖烬的直播间
画面弹出，镜头晃了一下，对准一间临时搭起的玻璃小屋。
背景是荒芜的北境冰原，极光像被揉碎的绸带。敖烬穿着高领黑毛衣，领口一圈细密的针织纹理——呦呦认得，那是她去年寄给他的生日礼物，毛线里掺了龙巢最软的绒。
他面前摆着一台老式军用终端，屏幕闪着幽绿。
弹幕瀑布一样刷过：
【白毛龙今天也准时营业！】
【主播别光笑，快夸女儿！】
【十万星币准备好了，就等你开口！】
敖烬咳嗽一声，指尖敲在麦克风上，声音低哑却带着笑：
“小孩，记得喝水。”
十万星币的弹幕被系统置顶，金闪闪地悬在屏幕中央，像一盏不肯熄灭的灯。
0.3 秒后，这条弹幕才出现在呦呦的手机里。
她盯着那六个字，嘴角慢慢翘起来，又很快压平——像偷吃糖怕被大人发现。
三、凌晨一点零五分·弹幕之外
直播间右下角突然跳出一条系统提示：
【主播已开启“仅对指定用户可见”私聊通道。】
呦呦眨眨眼，画面切到只有她能看见的小窗口。
敖烬侧过脸，极光在他白发上流动，声音压得极低：
“喉咙哑了？”
呦呦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颈侧——白天那一剑挥得太猛，后颈被剑风震出一道淤青，她没告诉任何人。
她摇头，想起他看不见，于是把麦克风贴近唇边，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说：
“没哑，就是渴。”
0.3 秒后，敖烬的眉头松了松，伸手去拿保温杯。
杯身是粉色的，杯口缺了一小块釉，那是呦呦五岁时摔的。
他把杯子举到镜头前晃了晃，杯底沉着两颗胖大海，像两只圆眼睛。
“喝完再睡。”他说。
呦呦点头，也举起自己那杯凉透的豆浆，隔空碰了一下。
0.3 秒的延迟里，父女俩同时低头喝了一口，像完成一场无声的干杯。
四、凌晨一点十分·冰原的风声
直播间突然涌入大量新观众，弹幕开始失控：
【有人定位到主播坐标了！北境 71°，快看极光！】
【是龙族！活的！】
【前面的别跑，带上我！】
敖烬瞥了一眼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直播画面瞬间切成雪花噪点。
“信号不好。”他对着镜头解释，眼睛却看向画面外的某个方向。
呦呦听见风声中夹杂着细微的爆破声，像冰层在远处开裂。
她攥紧手机，指节泛白。
0.3 秒后，私聊窗口弹出最后一句话：
“早点睡，别等我。”
屏幕黑了。
耳麦里只剩下电流的沙沙声，像雪落在很远的屋顶。
五、凌晨一点十五分·宿舍天台
呦呦把空豆浆杯放在脚边，杯底还留着两颗没泡开的黄豆。
她抬头，看见天幕上一颗流星划过，尾巴很短，像没来得及许愿的叹息。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一条未读推送：
【您关注的用户“白毛龙”已断开连接，最后定位：北境 71°，信号中断。】
呦呦盯着那行字，忽然觉得今晚的风比冰川还冷。
她裹紧外套，转身下楼。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天台栏杆上多了一枚小小的冰晶——
六角形的，中心嵌着一根银白色的龙鳞。
冰晶在月光下泛着淡蓝色的光，像一封没写完的信。
呦呦没回头，风把冰晶吹落，掉进黑暗里，发出极轻的“叮”一声。
那声音被夜色吞没，像某个约定被悄悄改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