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烬一脚踢开那块松动的石头，青光金属露得更多了。他蹲下，指尖蹭了蹭表面，冰凉，有符文刻痕，和灰衣服上的编号纹路一样。
阿荼还在身后半步远的地方站着，手一直没离开锤子。她没说话，但呼吸比刚才重了点。
他没回头，直接往前走。山谷深处的风更冷，吹得药囊叮当响。左眼血还没止，一滴一滴往下掉，砸在焦石上，冒白烟。
前面豁然开阔。一片白森森的殿宇立在裂谷中央，全是骨头搭的。颅骨做柱，肋骨为墙，地面上铺着一层碎牙。正中间有座高台，上面坐着个人影，裹着纱，看不清脸。
白骨夫人。
她没动，也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走近。
陈烬站定，距离高台还有十步。他嗓子像被火烤过，声音哑：“你说我父是叛徒？说！他到底是谁？做了什么？”
白骨夫人笑了。笑声轻飘飘的，像纸钱在风里打转。“小炼丹师，你连自己从哪来都不知道，就敢操控兽语？可笑。”
她抬起手，指尖划过旁边一具完整的骸骨。那骨头突然动了，坐起来，空眼窝盯着陈烬。
“你父，曾是我族重臣。”她说，“掌‘魂核之钥’，守万兽渊命脉。可他为了一个女人——你那人类母亲，偷走至宝，引发百年动荡。你体内的力量，不是天赋，是偷来的残渣。”
陈烬手指一紧，掌心丹火“腾”地窜起，颜色发暗，带着金纹。
地面那些碎骨开始震，像是要活过来。
白骨夫人不躲，反而往前倾了点：“你恨我？可你和他一样，都是背叛者。血脉里的东西，改不了。”
陈烬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来，压住体内那股翻江倒海的躁动。他强迫自己冷静：“那我母呢？她是谁？”
“哦？”白骨夫人歪头，“你终于问到重点了。”
她没答，只是轻轻拍了下手。
四周的骨头墙突然亮起幽蓝的光，符文一条条亮起，连成阵。空气中浮现出画面：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站在祭坛上，手里捧着一团发光的东西，身后是崩塌的山崖和燃烧的森林。
“她是你父从人族抢回来的‘药灵体’。”白骨夫人说，“天生能承载丹道极致，却被你父用禁术强行唤醒，结果反噬而死。你出生时，她只剩最后一口气，把你塞进药炉，靠续命丹吊了三个月。”
陈烬脑子嗡了一声。
画面变了。女人躺在血泊里，怀里抱着婴儿，嘴里还在念丹方。一只黑袍手伸过来，把她拖走。婴儿被留在原地，哭声淹没在雷雨中。
“你父没死在那场反噬。”白骨夫人冷笑，“他逃了。带着你母的尸骨，躲进人族炼丹师公会，改名换姓，成了你们口中的‘陈会长’。”
陈烬呼吸停了一瞬。
“所以……陈渊不是我养父？”他声音发颤。
“他是你亲爹。”白骨夫人摊手，“也是我族千年未遇的叛徒。他偷走魂核之钥，不是为了救你母，是为了拿它做人族‘灵气复苏计划’的能量源。你从小被灌妖兽精血，就是他拿你做实验，验证‘生死逆转’的可能性。”
陈烬后退半步，脚跟踩到一块碎牙，咔嚓一声。
原来如此。
难怪系统绑定他那天，提示音说“命要借命还”。
难怪每次死亡，能力翻倍，却必须有人替死。
原来他从出生起，就是一场交易的筹码。
“那你呢？”他抬头，盯着白骨夫人，“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你不怕我杀了你？”
白骨夫人轻笑：“杀我？你现在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话音刚落，系统提示音炸响：
【反噬即至】
【杀她，或等死】
陈烬身体一僵。左眼血流得更快，视野模糊了一瞬。他能感觉到生命力在飞速流失，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像有人拿刀在里面慢慢割。
白骨夫人看着他，眼神忽然变了。不再是嘲讽，也不是得意，而是一种……近乎怜悯的东西。
“你明白了吗？”她说，“你父亲用你做实验，激活系统，收集生死能量。每一次你死，都有人替你活下来，那些命，全算在他账上。可现在——”
她顿了顿。
“他死了。没人再替你还债。接下来每死一次，反噬都会加倍。而你，已经撑不了几次了。”
陈烬没动。丹火还在手上燃着，但火苗小了一圈。
他知道她在等什么。等他崩溃，等他扑上来拼命，等他触发死亡机制，然后——
她就可以用他的血，开启灭世之门。
“所以你让我来找你。”他缓缓开口，“不是为了真相。是为了让我亲手把命送上来。”
白骨夫人不否认：“聪明。可你不来，也会死。不如死在我面前，至少能知道你是谁的孩子。”
陈烬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颤抖的，沾满血和灰。
他想起灰临死前说的话：“祭司……知道怎么活更久。”
可祭司早就被陈渊害死了。
线索断了。
替死者没找到。
反噬只剩最后几分钟。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眼时，目光钉在白骨夫人脸上：“你说我父偷了魂核之钥。那东西呢？还在吗？”
“在。”她点头，“被封在你母的骨灰坛里，埋在结界城地底。”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因为我亲眼看着她下葬。”白骨夫人语气平静，“我是她最后的朋友。”
陈烬愣住。
“你以为我恨她？”白骨夫人笑了，“我恨的是你父。是他毁了她，毁了我们一族的秩序。而你——”
她站起身，纱 veil 飘动。
“你身上流着她的血，也有他的罪。你活着的每一秒，都在重复那场背叛。”
系统提示再次响起：
【反噬进入最终倒计时】
【三十息内未击杀目标，生命力归零】
陈烬没理会。他往前走了一步。
“如果我能拿到魂核之钥。”他说，“能不能终止反噬？”
“不能。”白骨夫人摇头，“但它能让你死得有价值。比如——打开灭世之门，让一切重来。”
“我不信你。”
“信不信不重要。”她抬手，指向他胸口，“重要的是，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杀我，用我的命换你多活一天；或者站着不动，等死。”
陈烬握紧拳头，丹火熄灭。
他没动。
白骨夫人也不急，就那么看着他，像是在欣赏一场即将落幕的戏。
风穿过骨殿，吹得碎牙哗啦响。
陈烬忽然笑了。笑得很轻，嘴角刚扯开就疼得皱眉。
“你说我父是叛徒。”他低声说，“可你们谁也没拦住他。你们眼睁睁看着他带走钥匙，带走我母，然后——”
他抬头，直视她双眼。
“然后把我丢在药炉里，任我自生自灭。”
白骨夫人瞳孔微缩。
“所以真正背叛的，从来不是他。”陈烬一步步逼近，“是你们。是你们选择了沉默。”
【反噬倒计时：十息】
他停下，离高台只剩三步。
“我不想当什么救世主。”他说，“我只想知道，我到底是谁的儿子。”
白骨夫人没回答。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复杂。
【五息】
陈烬抬起手，掌心重新燃起丹火。
火光映在她脸上，照出一丝裂痕。
【三息】
他没有扑上去。
而是将丹火按向自己胸口。
【两息】
白骨夫人终于变了脸色：“你疯了？！自爆会引爆整个骨殿——”
【一息】
陈烬的手停在离心脏一寸的地方。
火光摇曳。
他笑了。
“你说对了。”他轻声说，“我这种倒霉蛋，死了也是给妖兽加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