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烬跪在地上，手指抠进泥土。灰的尸体还盖着他的白大褂，风一吹，衣角掀起来一点，露出焦黑的皮肤。
他脑袋里嗡嗡响，像是有千万根针在扎。左眼那道疤烫得厉害，视野里全是乱飘的线，红的、白的、灰的，连成一片。一根连着他自己，亮得刺眼；另一根连着灰，已经快断了。
阿荼站在三步外，没说话，也没动。
他知道她在看自己，但他不能回头。现在只要一分神，整个人就会散掉。
体内那股劲太猛了，像洪水冲闸。力量翻倍不是开玩笑，可这身体快撑不住了。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脑子总算清醒了一瞬。
“退后。”他在心里说，对着那只跪着的岩甲兽。
岩甲兽耳朵抖了一下，真的往后挪了三步。
陈烬呼吸一滞。不是幻觉。
他又试了一次，这次放开了念头，直接往它脑子里送：“趴下。”
岩甲兽立刻把头贴地，四肢收拢，像见了王。
成了。
远处林子里动静更大了。几十双红眼睛亮起来，越逼越近。是狼群，还有几只带毒刺的蝎尾兽，全被刚才那一声吼引来了。
它们不认人，只认血。
陈烬闭上眼，不再用嘴，也不用心念。他让那股血脉里的东西自己往外涌，像敲钟，一声一声，震出去。
“此地非战之所。”
“退。”
声音没有出口，可整个山谷都静了一下。
那些兽停住了，前爪落地，头低下去。一只带头的巨狼转身，走了。其他的跟着撤，一只不剩。
阿荼终于动了动，手摸到了腰间的锤子，但没拔出来。
陈烬睁开眼，喘了口气。额头全是汗，顺着眉骨往下流，混着血，滴到下巴。
他还站着，但腿已经开始发抖。
赤焰狮王没走远。空气里还有火的味道，地上残留的焦痕围成一个圈，把他和灰围在中间。那是警告，也是试探。
现在该做个了断了。
他慢慢站起来，膝盖发出咔的一声响。白大褂还在灰身上，他没去碰。
“阿荼。”他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话，“别靠近我。”
她顿住，抬起来的脚又放下。
陈烬看向空地中央，对着那圈火痕说：“你说这血是你的？”
他抬起手，掌心朝上。丹火冒出来，颜色比之前深，带着暗金纹路。
“可它现在听得懂它们。”
话音刚落，五道影子从不同方向冲进来。一头铁鬃熊，两只影豹，一对裂角鹿，还有一只背生骨刺的穿山甲妖兽。全都跑到他身边，跪下，低头。
臣服。
火圈猛地一缩，像是被人掐灭的蜡烛。一道声音从风里传来，低得几乎听不清：
“你……竟掌握了兽语？”
没有再问，也没有攻击。火光彻底消失，温度降下来，刚才那种压迫感没了。
赤焰狮王走了。
陈烬绷着的那口气松了一半，膝盖一软，单膝砸在地上。地面震了一下。
阿荼冲上来要扶，他抬手拦住。
“别碰我。”他说，“现在不行。”
她停在半步外，拳头攥紧又松开。
系统提示音这时候响了：
【反噬还剩半时辰】
【需尽快寻压制之法】
陈烬抹了把脸，手背上全是血。左眼疼得像是要裂开，他能感觉到血从眼角往下流。
但他笑了。
笑得很轻，嘴角刚扯一下就疼得皱眉。
“灰……”他低声说，“我没让你白死。”
阿荼蹲下来，没说话，伸手把药囊一个个捡起来。袋子都脏了，沾着灰和血，她拿袖子擦了擦，重新系回他腰上。
续命丹的瓶子裂了条缝，辣椒粉炸弹少了一个，控魂丹还在。
她动作很慢，像是怕弄坏什么。
陈烬低头看她，想说什么，又咽回去。
他知道她在等他下令，等他决定下一步去哪儿。但她不说，也不催。
山谷深处黑乎乎的，风吹进去像打呼噜。那里有东西在动，不是兽，也不是人。
他记得灰临死前说过一句话：“祭司……知道怎么活更久。”
那地方一定有问题。
他撑着地面想站起来，手臂一滑，差点栽倒。阿荼伸手托了他一把，这次他没拒绝。
站稳了，他往前走了一步。
又一步。
影子在地上拖着，分裂成两个人形，一个像人，一个像兽。两半影子贴在一起，分不开。
左眼还在流血，但他看得比任何时候都清楚。
空气中那些线，越来越多。有的连向山谷深处，有的缠在远处山壁上，还有一根细细的，连着他胸口。
那根线在跳。
像是有人在另一边，等着他过去。
阿荼跟上来，走在侧后方半步的位置。她的锤子一直握在手里，指节发白。
他们谁都没提接下来要去哪，但脚步方向一致。
风从谷底吹上来，带着一股铁锈味。
陈烬摸了摸腰间的药囊，确认三样东西都在。
然后他加快脚步。
阿荼紧随其后。
走到第一块焦石前，他停下，弯腰捡起一块碎布。是灰衣服上的，边缘烧卷了，上面有个标记——狼族巡逻兵的编号。
他捏着布条，看了两秒，塞进药囊最里层。
抬头时，山谷入口上方的岩壁突然掉下一小块石头。
砸在地上，裂成两半。
裂缝里露出一角金属，闪着青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