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烬站在山脊上，风刮得脸生疼。他低头看自己的影子，那两半东西还在动，人形的部分慢慢往兽形那边靠，像是要合在一起。他想抬手摸左眼的疤，手指刚碰到皮肤，一股灼热猛地窜上来。
他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差点跪下。
阿荼伸手扶他，被他推开。“别碰我。”他说。
灰没说话，但站到了他侧面，半个身子挡在前面。
地面开始裂开。不是那种自然风化的裂缝，是笔直的、带着红光的口子，像被人用刀划出来的。一道，两道，围着他们三人画了个圈。空气里冒出一股味道，像是烧焦的骨头混着铁锈。
“这地方不对。”阿荼往后退了半步。
话音还没落，一道火柱从圈中心冲天而起，足有十几米高。火焰颜色发暗，接近深红，里面隐约有东西在动。
火柱落下时，一个人站在原地。
高，特别高。比正常人高出一头还不止。赤红色的长发垂到腰际，每一根都像在燃烧。他的眼睛是金色的，瞳孔竖着，盯着陈烬的时候，陈烬感觉自己的血在血管里沸腾。
“你就是陈烬。”那人开口，声音不大，可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连风都停了。
陈烬没回答。他想说话，喉咙却像被堵住。
“你身上流着我的血。”赤焰狮王往前走了一步，“但你不该存在。”
“你是谁？”阿荼问。
赤焰狮王看都没看她。“我是赤焰脉的王。二十年前，我儿子偷走本源精血，带着一个人类女人逃了。他们用那血造了你。”
陈烬心跳快得不行。“你说我父亲……是你儿子？”
“对。”赤焰狮王冷笑，“他是我最信任的继承者，结果为了个女人背叛族群，把属于我的力量带走。现在，它在你身上。”
“所以你是来杀我的？”
“不。”他摇头，“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你的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体内的血脉。”
陈烬突然笑了。“那你可能要失望了。这血可不是白给的，每次用都要拿命换。”
“你以为我在乎？”赤焰狮王抬起手，掌心浮出一团火球，“你只是个容器。破的容器，就得毁。”
火球飞过来的速度不快，可陈烬就是躲不开。他想动，身体却像被钉住。就在火球要砸中他胸口时，灰猛地扑过来把他撞开。
火球擦着灰的肩膀过去，衣服瞬间烧没了，皮肉焦黑一片。
“你干什么！”陈烬喊。
“你别死。”灰咬牙，“我还欠你一条命。”
赤焰狮王看着这一幕，眼神没变。“感情？真是人类和杂种才有的毛病。”
陈烬扶着灰站起来，右手摸向药囊。三个袋子都在，但他知道现在的丹药对付不了这种级别的对手。续命丹只能延缓死亡，控魂丹对化形巨擘无效，辣椒粉炸弹？估计连人家睫毛都点不着。
“你刚才说……我父亲偷了你的力量？”陈烬盯着他，“那他后来呢？”
“死了。”赤焰狮王淡淡地说，“背叛者，没有好下场。”
“怎么死的？”
“被他自己炼的丹反噬。”他嘴角扬起，“想掌控生死的人，最后都被生死吞了。”
陈烬脑子里闪过什么。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抱着婴儿走进丹炉阵的画面又出现了。这次更清晰了些，他看到男人的脸——和自己有七分像，但眼神冷得不像活人。
“陈渊……”他喃喃。
“你认识他？”赤焰狮王眯眼。
“他是我养父。”陈烬抬头，“也是你们口中的‘骗子’。”
“哦？”赤焰狮王轻笑，“那你知道他为什么选你吗？因为你体内有我的血，最容易激活那些实验。他根本不是在救你，是在利用你收集数据。”
陈烬没说话。
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
【警告：生命力持续流失】
【反噬倒计时：五十五分钟】
阿荼听见了，脸色一变。“只剩这点时间？”
“够了。”陈烬深吸一口气，“足够搞清楚一件事。”
“什么事？”
“我不是工具。”他看向赤焰狮王，“如果这血来自你，那你应该能感应到它的状态。告诉我，我现在是不是快要死了？”
赤焰狮王沉默几秒，忽然皱眉。“你……在燃烧血脉？”
“对。”陈烬点头，“每用一次能力，就烧一点命。刚才觉醒‘血脉共鸣’，已经耗掉三分之一。”
“疯子。”赤焰狮王低骂，“这种力量是用来传承的，不是拿来拼命的。”
“可我没得选。”陈烬摊手，“要么用，要么被人当成药材收割。你说我是杂种，但我妈也好，我爸也罢，没人问过我想不想活。”
赤焰狮王盯着他，金瞳里的火光跳动了一下。
“你母亲……”他缓缓开口，“是个炼丹师。她偷了‘逆命录’，和我儿子一起逃的。他们想用丹方改写命运，结果把自己搭进去了。”
陈烬愣住。“你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我找到了她的尸体。”赤焰狮王声音冷下来，“她死前最后一句话是——‘别让我们的孩子变成实验品’。”
陈烬呼吸一滞。
原来他妈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他问。
“因为直到刚才，我才感应到血脉共鸣。”赤焰狮王抬手指他左眼，“你觉醒的那一瞬间，整个兽族九脉都震了一下。尤其是赤焰脉，所有族人都跪下了。”
陈烬摸了摸疤痕。“所以那些妖兽认我……是因为血统？”
“准确说，是残缺的血统。”赤焰狮王走近一步，“你只有我一半的力量，而且不稳定。再这么用下去，你会先于反噬彻底崩解。”
“那你能帮我吗？”
“不能。”他摇头，“我能做的，是把你带回万兽渊，封印血脉，让你安安稳稳活到老。”
“然后呢？当个标本被人供着？”
“总比死了强。”
陈烬笑了。“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别人替我做决定。不管是陈渊，还是你，都没资格说我该怎么活。”
他后退一步，站直身体。“这血在我身上，就是我的。你说它是偷来的，可我现在拿着它救人，也在杀坏人。它烧我的命，我也拿它换别人的命。你说我是杂种，但我有自己的路。”
赤焰狮王眼神变了。
不是愤怒，也不是轻蔑，而是一种……复杂的东西。
“你很像他。”他低声说，“我儿子。一样的固执，一样的不怕死。”
“那他最后后悔了吗？”
“他临死前说——‘至少我们试过了’。”
陈烬没说话。
风吹过来，带着沙粒打在脸上。他的影子还在动，但速度慢了下来。人形和兽形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几乎要贴上。
系统提示再次响起：
【检测到高契合度血脉源】
【是否尝试融合？】
【代价：立即消耗剩余寿命50%】
陈烬看了一眼选项，没确认。
“你想走可以。”赤焰狮王转身，“但记住，一旦你再大规模使用血脉之力，我会亲自来取。”
“那你最好带够人。”陈烬说，“我不保证下次还能活着跟你聊天。”
赤焰狮王停下脚步，没回头。“还有件事。”
“说。”
“你母亲留了样东西给你。”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扔了过来，“她说，如果你能活到二十岁，就把它交给你。”
陈烬接住玉牌。冰凉的，上面刻着一行小字：“活下去，别信任何人。”
他攥紧了。
赤焰狮王的身影开始变淡，火焰重新卷起，将他包裹。就在他即将消失时，陈烬突然问：
“你恨我父亲吗？”
火焰中的身影顿了顿。
“恨。”他说，“但我更恨自己当年没看清。”
火柱熄灭。
三人站在原地，谁都没动。
陈烬低头看玉牌，指腹摩挲着那行字。阿荼想说什么，被他抬手拦住。
他把玉牌塞进药囊，拉紧袋口。
远处荒原尽头，第一缕晨光照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