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烬跪在地上，嘴里还在流血。他一只手撑着石台，另一只手死死抓着《逆命录》。书页被血浸湿了一角，字迹有点模糊。
阿荼蹲下来扶他肩膀，“还能走吗？”
他没抬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石头，“不是我想走……是身体自己动了。”
灰站在外圈，盯着陈烬的影子。那影子裂成两半，一半站着，一半趴着，像是有东西在底下爬。
“你刚才用了什么法子？”阿荼又问。
“我没用法子。”他慢慢站起来，胸口闷得厉害，“我只是……听见了。”
“听见什么？”
“心跳。”他说，“不光是我的，还有别的。”
远处传来低吼。三头岩甲兽从谷口方向逼近，鳞甲泛着青灰光，爪子踩碎地上的石板。它们是这山谷的守护兽，四阶实力，平时不会主动出击，但现在被血腥气引来了。
陈烬抬起眼。
那一瞬间，他的瞳孔变窄，像野兽一样。
他没说话，只是张嘴，发出一声极轻的啸音。没有震动空气，更像是直接钻进骨头里的频率。
三头岩甲兽同时停下。
它们不动了。
然后，一头接一头，趴下前腿，脑袋低垂，像是臣服。
阿荼愣住，“你……控制了它们？”
“不是控制。”他往前迈一步，脚下一滑差点摔倒，灰赶紧扶了一把，“它们听到了我的血。”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左眼疤痕，那里开始发烫，“以前我不知道，原来它一直在响。就像钟表，滴答滴答，等一个能对上频率的人。”
“或者妖。”灰低声说。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陈烬咬牙，“它们能当盾牌，我们趁机出去。”
三人跟在三头岩甲兽后面往外走。巨兽走在前面，像一堵移动的墙。空气中那股吸力还在，但靠近陈烬的时候，那些兽影反而退开了，仿佛怕碰到他。
“你真不怕它们反水？”阿荼小声问。
“怕。”他说，“但我更怕死在原地。”
走到第三段塌陷区时，地面突然震动。一道裂缝从侧面裂开，冒出黑雾。那是上次重生试出来的毒瘴，会腐蚀灵脉。
领头的岩甲兽低吼一声，转身用身体挡住裂缝。毒雾喷在它背上，鳞片立刻焦黑脱落，但它没动。
“它在护我们。”灰说。
“因为它知道，”陈烬喘了口气，“我要去的地方，也是它的归处。”
他们穿过毒区，进入狭窄山道。两侧岩壁高耸，只能容一人通过。这里没有陷阱，但视野受限，最容易被偷袭。
“快到了。”阿荼看着前方微亮的出口，“再走百步就能出谷。”
话刚说完，后方传来爪击声。
灰回头一看，七八头狼形妖兽正从岔路追来，眼睛泛绿，嘴角滴着涎水。
“是清肃司放的猎犬队。”灰握紧刀，“专门追踪活人气息。”
“那就别让它们闻到。”陈烬从药囊里掏出一瓶红粉，撒在三人脚印上，“这是‘断息散’，能掩盖生人气。”
可粉末刚落地，风向一转，猎犬群冲得更快了。
“不行，它们认的是血味！”阿荼喊，“你的伤在渗血！”
陈烬低头看手臂，绷带已经被血浸透。他撕下一块布条重新包扎，动作很慢。
“来不及了。”他说。
猎犬离他们只剩五十步。
他闭上眼。
再次睁眼时，眼中闪过一道暗金。
他抬手，对着空中轻轻一抓。
三头岩甲兽猛然转身，挡在通道口。它们发出低沉咆哮，震得岩壁碎石掉落。后面的猎犬群居然停住了，不敢上前。
“你又做了什么？”阿荼盯着他。
“我没做什么。”他声音变得很冷，“我只是让它们明白——谁才是这片山里的主人。”
他往前走了一步。
三头岩甲兽跟着前进，像三座移动的堡垒。
猎犬群后退，最后转身逃走。
“走。”他说，“别停。”
他们冲出山谷，踏上北岭山脊。天色昏暗，风很大。远处能看到结界城的轮廓，但中间隔着一片荒原，全是巡逻队和埋伏点。
“接下来怎么办？”阿荼问。
“先找个安全地方。”陈烬靠在一块岩石上，呼吸急促，“我需要时间搞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你刚才那种状态……”阿荼犹豫了一下，“是不是和你爸做的实验有关？”
“有关。”他点头，“但他没想到，妖兽精血不是工具，是钥匙。”
“什么钥匙？”
“打开我自己。”他说完，忽然捂住胸口。
系统提示音响起：
【新能力“血脉共鸣”已激活】
【当前等级：Lv.1（短暂影响低阶妖兽）】
【使用代价：生命力加速消耗】
【警告：反噬倒计时，还剩一时辰】
阿荼听见了机械音，脸色变了，“只剩一个小时？”
“够了。”他站直身体，“一个小时，足够我们跑出十公里。”
灰一直没说话，这时突然开口：“你有没有感觉……它们看你的眼神不一样了？”
“谁？”
“所有妖兽。”灰盯着他，“就像看到了王。”
陈烬笑了笑，“我不是王。我只是个拿命换路的倒霉蛋。”
他往前走，脚步有点晃。
三头岩甲兽仍跟在身后，保持五步距离，像是护卫。
“你们可以走了。”他说。
兽群不动。
“回去吧。”他又说一遍。
一头岩甲兽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缓缓转身，带着同伴消失在山谷阴影里。
“还挺有脾气。”阿荼松了口气。
“它们不是听令。”陈烬摸了摸左眼，“是认亲。”
他们沿着山脊往东走。风越来越大，吹得衣服啪啪响。灰走在最后，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你在看什么？”阿荼问。
“脚印。”灰指着地面，“刚才那几头岩甲兽离开时，留下的爪痕……方向不对。”
“哪不对？”
“它们没回巢。”灰蹲下检查，“是往万兽渊去了。”
陈烬停下脚步。
“说明它们还有任务。”他说。
“什么任务？”
“保护我。”他苦笑，“或者，等我死。”
阿荼皱眉，“别说这种话。”
“我说真的。”他抬手看了看手腕，黑色已经退到小臂，“这能力不是白给的。每一次共鸣，都在烧我的命。”
“那你刚才为什么还要用？”
“因为不用，我们现在都死了。”他说，“而且……我终于知道了。”
“知道什么？”
“我不是怪物。”他抬头看天，“我是桥梁。”
话音未落，左眼疤痕猛地一烫。
他眼前闪过大片画面：一座燃烧的城市，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抱着婴儿走进丹炉阵，九条兽影跪在祭坛前，一道血门缓缓开启……
“你怎么了？”阿荼扶住他。
“没事。”他甩了甩头，“就是脑子抽了一下。”
他们继续前行。地形逐渐开阔，荒原就在眼前。只要穿过这片沙地，就能绕到结界城背面。
“再坚持一下。”阿荼说，“前面有个废弃哨塔，我们可以暂时躲进去。”
“好。”陈烬应了一声。
就在这时，他忽然停住。
“怎么了？”灰问。
陈烬没回答。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
那分裂的两半影子，正在缓慢蠕动。
人形的那一半，开始向兽形靠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