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在陈烬背上咳了一声,血顺着脖子往下流。
陈烬没停步,一脚踩进石窟入口的碎石堆里。洞内不深,勉强能容三人藏身。他把灰轻轻放在角落,背靠岩壁。阿荼立刻跟上来,蹲下检查伤口。
“血止不住。”她皱眉,“得用灵火封口。”
陈烬点头,从药囊掏出最后一撮止血粉撒上去。灰的脸色已经发青,呼吸断断续续。阿荼抬手引出一缕灵火,贴着伤口边缘缓缓移动,火光映得她手指发亮。
“你……和我……一样……被改过……”灰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风吹过枯叶。
陈烬动作一顿:“你说什么?”
“编号……不是巧合……他们……抽走你的血……又输别的进去……”灰喘了口气,“我……在祭司那里……见过记录……”
陈烬盯着自己手腕内侧那道旧疤。小时候疼得睡不着,护工说那是疫苗针孔。可没人会给孩子打带编号的疫苗。
他想起五岁那年高烧三天,醒来时全身像被火烧过。陈渊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支装着暗红色液体的管子。
“那是妖兽的血。”陈烬低声说,“他们给我输了某种精血——滚烫的,像活物在血管里爬。”
阿荼猛地抬头:“谁干的?!”
“还能有谁?”陈烬扯了下嘴角,“那个自称会长、德高望重的老东西。他不是我爸,是他拿我做实验。”
“可他是你父亲啊!”
“父亲?”陈烬冷笑,“父亲会把自己的孩子关在笼子里观察变异反应?会记录我第几次心跳停了多久?会在我快死的时候笑着说‘数据完美’?”
阿荼说不出话。
铁锤还握在手里,但她没砸下去。她想砸点什么,可发现连愤怒都显得太轻。
“我不是天生就能操控妖兽。”陈烬摸了摸左眼的伤疤,“这力量是偷来的,是强行塞进我身体里的。陈渊要验证‘生死逆转’,我就成了他的小白鼠。死了就重生,每次变强一点,代价是别人替我死。”
洞里安静了几秒。
然后阿荼问:“那你现在……还算人吗?”
陈烬看了她一眼。
“你说呢?”
“我不知道。”她摇头,“但我知道你现在坐在这儿,背着一个快死的狼崽子,而不是把他扔在路上。这就够了。”
灰动了动嘴唇:“哥……我没……丢脸吧……”
陈烬低头看他:“没有。你是兄弟。”
这句话说完,系统提示突然响起:
【反噬还剩十二时辰】
陈烬身体一僵,额头瞬间冒汗。一股撕裂感从肋骨处炸开,像有人拿刀在里面搅。他咬牙撑住,手指掐进掌心。
阿荼伸手扶他肩膀:“你还行吗?”
“死不了。”他喘了口气,“这次我不想再找替死的人了。”
“你不找,系统也会找。”阿荼盯着他,“你知道它盯上谁了吗?”
陈烬没说话。
他知道。
高契合度的生命波动,血脉共鸣,编号一致——灰和他一样,都是被改造过的实验体。如果他撑不到时间结束,第一个被拉去填命的就是背上这个人。
可他已经快不行了。
灰的呼吸越来越弱,体温也在降。阿荼加大灵火输出,但她的脸色也开始发白。炼器师耗灵火等于透支气血,撑不了太久。
“我们不能一直躲。”她说,“必须想办法。”
“办法只有一个。”陈烬从药囊取出一枚丹药,颜色发黑,表面有裂纹,“这是我早年做的续命丹,本来以为是废物,刚才滴了我的血,它活了。”
“什么意思?”
“我的血能激活它。”陈烬看着掌心的丹,“也许……也能压制反噬。不一定需要别人替死。”
“你拿自己试?”
“不然呢?”他笑了笑,“以前是我挑谁去死,现在我想试试,能不能自己扛过去。”
阿荼盯着他看了很久。
“你变了。”
“是啊。”他说,“以前我觉得只要活得久就行,管它踩着谁的尸体。但现在……不一样了。”
洞外风声呼啸,远处还有狼嚎。追兵没放弃,只是暂时找不到方向。
阿荼收起灵火,把灰的头轻轻垫高:“那你打算怎么用这颗丹?”
“吞了。”他说,“最简单的办法往往最有效。”
“要是死了呢?”
“那就死呗。”他耸肩,“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他说完就要动手,阿荼突然抓住他手腕。
“等等。”她看着他,“如果你这次真能扛过去,是不是意味着……以后都不用找替死的人了?”
“理论上是。”他点头,“如果我能用自己的血肉撑住系统反噬,说不定能打破规则。”
“那就别废话了。”阿荼松开手,“赶紧吃,别等我后悔。”
陈烬笑了下,把丹药放进嘴里。
丹入喉的瞬间,全身血管像是炸开了一样。他闷哼一声,整个人往后倒去,后脑撞在岩壁上。眼前发黑,耳边全是嗡鸣。
但他没吐出来。
阿荼按住他肩膀:“稳住!呼吸!”
陈烬张嘴想说话,一口血喷了出来,溅在胸前的衣服上。血迹蔓延时,他看见自己的手臂开始泛红,皮肤下有东西在游动,像是活物在爬。
“疼……”他咬牙,“太疼了……”
“撑住!”阿荼吼他,“你不是说要自己扛吗?现在哭什么!”
陈烬咧嘴一笑,满嘴是血:“谁哭了……我只是……流鼻血而已……”
他抬起手,颤抖着摸向药囊,想再拿点什么压一下。手指刚碰到布袋,系统提示再次响起:
【检测到宿主自主承受反噬,未触发替死机制】
【反噬强度提升至极限临界】
【警告:若六时辰内无法稳定生命波动,将永久性器官衰竭】
阿荼听不到提示音,但她看到陈烬的眼睛开始充血,鼻孔渗出血丝。
“你还好吗?”她问。
“好得很。”他抹了把脸,“就是感觉……下一秒就要散架了。”
“那你为什么还在笑?”
“因为……”他喘了口气,“我终于知道该怎么赢了。”
“怎么赢?”
“我不逃了。”他说,“我要让陈渊看看,他造出来的怪物,到底有多能活。”
他说完,又咳出一口血。但这回,他没闭眼。
阿荼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总是一副“老子倒霉透顶”表情的男人,其实早就比谁都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他不是不怕死。
他是不想再欠命了。
洞外风更大了,吹得碎石滚动。远处传来脚步声,很轻,但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阿荼立刻警觉,熄掉所有光源。她贴到洞口边缘往外看,黑影晃动,至少有五个人正在靠近。
“有人来了。”她回头,“怎么办?”
陈烬靠着岩壁坐着,一只手还按在胸口。他低头看了看掌心的血,慢慢把它擦在药囊上。
“让他们来。”他说,“我现在正缺几个练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