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了，林子里的风刮得更紧。
陈烬把最后一颗燃魂丹攥在手里，指节发白。阿荼靠在洞壁上，右臂的布条又被血浸透。灰蹲在洞口，耳朵微微抖动，听着外面的动静。
“鹰卫走了。”他低声说，“现在走，还来得及。”
陈烬点头，把丹药塞回药囊。他们不能等太久，反噬的倒计时一直在响，每过一秒，身体里的撕裂感就更深一分。
三人悄悄爬出岩洞，贴着树干往北岭石窟方向移动。地面湿滑，落叶厚厚一层，踩上去几乎没有声音。灰走在最前，凭借狼族的夜视能力带路。
刚穿过一片枯林，阿荼突然踉跄了一下。她咬牙稳住身子，但右臂伤口崩开，一滴血落在脚边的叶子上。
陈烬立刻察觉不对。“快走！”他低喝。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短促的哨响。
追兵发现了。
“控魂粉！”陈烬迅速掏出一瓶灰色粉末，撒向左侧树林，同时掐诀引动灵力。粉末遇风散开，幻化出三道人影，朝不同方向奔去。
阿荼立刻会意，抬手在最近一棵树干上划出符文路线，灵火一闪而没，留下虚假的气息痕迹。
“那边！”有人大喊。
脚步声和吼叫声瞬间朝幻影方向扑去。
但还没松口气，头顶破空声骤起——鹰卫折返了！
“来不及躲了。”灰猛地转身，“我引开他们！你们去密室！”
“你疯了？”阿荼抓住他胳膊，“你一个人怎么挡？”
“我是狼族！”灰挣脱她的手，声音发颤却坚定，“我知道怎么骗他们！就说……说我叛逃了！他们一定会信！”
陈烬盯着他，没说话。
灰从怀里摸出一枚辣椒粉炸弹，是前几天陈烬教他做的。他握紧它，转身就冲进另一片林子，一边跑一边大喊：“我…我不是…你们的奴…奴隶！”
他的声音在夜里传得很远。
追兵果然被吸引，一部分调头追击灰。鹰卫也跟着转向。
“走！”陈烬一把拉起阿荼，沿着原计划路线疾行。
可才跑出百米，系统提示突然响起：
【检测到高契合度生命波动，灰之血脉含稳定因子，可短暂压制反噬24小时】
陈烬脚步一顿。
他想起灰那句“我是狼族”，想起他总在夜里耳朵微动，想起他闻气味时的专注——这不只是天赋，是被改造过的痕迹。
“不好。”他脸色变了。
阿荼看出异样：“怎么了？”
“灰有问题。”陈烬回头望了一眼，“他不是普通的混血。”
他们折返时，战斗已经结束。
灰倒在一处荆棘丛旁，左肩被骨刃贯穿，身下积了一滩血。四名狼族战士围着他，其中一个正抬起脚，准备踩碎他的喉咙。
“叛族之种，也配谈忠诚？”那人冷笑。
陈烬二话不说，甩出最后两枚辣椒粉炸弹。红雾炸开，追兵顿时呛咳不止。阿荼趁机甩出灵火，缠住两人手臂，逼他们后退。
陈烬冲到灰身边，探手摸他鼻息——还有气。
他迅速取出最后一颗疗伤丹塞进灰嘴里，然后伸手检查伤口。手指刚触到背部，就感觉到皮下有一块硬物。
他撕开灰的衣服，一道细小的烙印出现在月光下：一串数字编号，和他自己小时候被刻在手腕内侧的一模一样。
炼丹师公会的实验体标记。
“陈渊……”陈烬喉咙发紧，“你连孩子都不放过！”
他抱起灰就跑。阿荼断后，一路点燃枯藤形成火墙，挡住追兵去路。
灰的身体很轻，像一根快要烧尽的柴。陈烬咬牙狂奔，耳边只剩下风声和系统的提示音。
【反噬剩余六十九小时零三分】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不敢停。
他知道，刚才那一战，灰不是为了任务，也不是为了报恩。
他是真的把自己当兄弟。
林子越来越深，追兵的声音渐渐远去。陈烬找到一处洼地，把灰放下，立刻检查他的呼吸。
“他还活着。”阿荼跟上来，喘着气说。
陈烬没回应。他盯着灰脸上的血污，想起第一次见他时，这少年还举着刀要杀他夺货。后来他给了灰一颗疗伤丹，灰偷偷学写字，被发现时脸都红了。
原来从那时候起，他就已经被卷进这场局里了。
“他的血能压反噬。”陈烬终于开口，“但代价是什么？”
阿荼看着他：“你现在想这些？”
“我不想再用别人的命换我的活。”陈烬声音低，“以前我以为只要挑对人就行。但现在……他们一个个都跟我有关。”
灰动了动嘴唇，发出模糊的声音：“哥……我…没…没丢脸吧…”
陈烬愣住。
他从未听过这个称呼。
他低头看着灰苍白的脸，忽然觉得胸口闷得厉害。
“没丢脸。”他说，“你是狼，也是人。比那些披着人皮的畜生强多了。”
阿荼默默坐到一旁，从怀里摸出一块布，开始擦自己的铁锤。她没说话，但眼神变了。
她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给的规则是不是错了。
人族说妖兽是怪物，可真正吃人的，从来都是人。
远处传来狼嚎，此起彼伏。
追兵还在搜。
陈烬站起身，把灰背到背上。他的肩膀酸痛，双腿发软，但脚步没有迟疑。
“我们继续走。”他说。
“去哪？”阿荼问。
“去找答案。”陈烬摸了摸腰间的药囊，“我要知道陈渊到底做了什么。”
阿荼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那你得先活着。”
“我会的。”陈烬笑了笑，“这次不是靠别人替死，是我自己选的路。”
他们再次出发。
林子深处，风吹动树叶，露出一角石窟入口。洞口上方刻着古老的符文，隐约泛着幽光。
灰在陈烬背上轻轻咳嗽了一声。
陈烬感觉到一滴温热的液体顺着脖子流下来。
不是雨。
是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