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在云层炸开的瞬间，沙滩上的空气像是被煮沸了。重甲兵的手指扣在震颅弩上，没人敢先动，也没人敢松手。
影歌站在人群边缘，脸色发白，胸口那股蠕动感越来越强。她知道蛊虫醒了，也知道自己已经被钉在了这场局里。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包围圈后方传来。
“不必审了。”
所有人回头。一个瘦削的身影从队伍里走出来，左脸带着旧疤，穿着魔军低阶军官的皮甲，走路有点跛。
是赵九。
陆无锋眯了下眼。这人他有印象，补给线上的小队长，三个月前在蛊毒区晕倒，是他顺手喂了半口解毒粉才活下来的。平时话不多，做事老实巴交，连见他都不太敢抬头。
可现在，这人站得笔直，眼神像刀。
“我亲眼看见的。”赵九盯着陆无锋，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砸在地上，“你右臂内侧，有光明教廷的圣火纹。”
全场一静。
圣火纹？那是只有被教廷高层赐福过的人才能拥有的印记，烙在皮肤上，终身不褪。要是真有这东西，那就是铁证如山。
陆无锋没说话，右手依旧搭在玄铁弓上。
赵九突然冲上前一步，速度快得不像个文职军官。他一把抓住陆无锋的袖子，用力一撕——
布料裂开，露出小臂。
一道暗红色的纹路盘在皮肤上，形状像燃烧的火焰，边缘还带着细微的金丝，和教廷壁画里的圣火纹一模一样。
重甲兵群炸了。
“真的是圣火纹！”
“他还敢穿魔军的衣服？！”
“杀了他！”
十几把震颅弩同时上膛，箭头对准陆无锋的脑袋、心脏、膝盖。
影歌瞳孔一缩，下意识后退半步。她没想到会冒出这么个“目击者”，更没想到证据来得这么直接。
陆无锋低头看了眼那道纹，又抬头看向赵九。
“三小时前。”他说。
所有人都愣住。
“你说什么？”赵九皱眉。
“这个印记。”陆无锋声音很平，“是三小时前被植入的。”
他抬起左手，对着空中点了两下。
【检测到异种能量残留，时间锚定：2小时57分前，来源：非自然烙印，判定为临时伪装术式】
系统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陆无锋看着赵九：“你选的时间点不错。正好在我进海底遗迹之后，出来之前。那时候我没注意身体变化，你也算准了我会忽略这点。”
赵九脸色不变：“你在胡说什么？这是天生的烙印，怎么可能临时植入？”
“可以。”陆无锋说，“用血族的‘影刻术’，配合静魂散做遮蔽剂，就能在皮肤上伪造圣火纹。我之前救伊莎贝拉的时候见过这种手法。你以为用毒雾盖住了痕迹，但静魂散有个问题——它会让皮肤在特定角度反光。”
他转过手臂，让阳光斜照上去。
那道纹路的边缘，果然泛起一层极淡的蓝光。
“这不是烙印。”陆无锋说，“是贴上去的皮膜，还没完全融合。”
重甲兵们面面相觑，有人已经开始动摇。
赵九冷笑：“巧言令色！就算真是假的，你怎么解释它出现在你身上？！”
“很简单。”陆无锋盯着他，“因为是你放的。”
话音未落，他突然抬手，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绑着翠绿叶片的箭。
叶片是树灵千蔓给的，上次在光林之岸，说是能“留住三分钟内的记忆残影”。他一直留着，没舍得用。
现在，是时候了。
弓弦响。
箭射出，不是冲人，而是直奔赵九脚下的沙地。
叶片撞上地面，瞬间炸开一团绿雾，像一团活着的苔藓迅速蔓延，缠上赵九的靴子，顺着他的裤腿往上爬。
“你干什么——”赵九猛地后退，想甩开绿雾，但已经晚了。
雾气突然凝固，空气中浮现出一幅画面——
夜晚，荒原边缘的枯树林。赵九跪在地上，面前站着一个穿血色长裙的女人。他双手捧着一张卷轴，上面画的是魔军西线布防图。
女人伸手接过，指尖滴下一滴血，落在赵九眉心。那滴血渗入皮肤，化作一道暗纹，正是此刻陆无锋手臂上的“圣火纹”。
画面清晰得连树叶的晃动都看得见。
围观士兵全傻了。
“那是……血族女伯爵莉莉丝？”
“赵九把布防图交出去了？！”
“他还接受了血族的力量？！”
重甲兵的阵型乱了。有人收了弩，有人后退，还有人直接把武器转向赵九。
赵九脸色铁青，猛地拔出腰间短刀，一刀劈向绿雾。
雾气散了，画面消失。
但他已经逃不掉了。
“你们听我说！”他转身大喊，“那是幻术！是陆无锋用蛊术伪造的！我是清白的！”
没人信了。
刚才的画面太真实，细节太多。那种程度的幻象，除非是神级施法者，否则根本造不出来。而陆无锋一个底层弓手，怎么可能有这本事？
唯一的解释是——那是真的。
陆无锋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
他知道，这一箭不只是揭穿赵九，更是把锅甩回去了。现在所有人都会想：既然赵九能被血族收买，那影歌呢？下令围捕的人呢？背后有没有更大的网？
赵九眼看局势失控，突然狞笑一声，把手按在自己胸口。
“既然你们不信我……”他嘶吼，“那就一起死！”
他要自爆。
魔气在体内疯狂聚集，皮肤开始发黑，血管凸起像蚯蚓。
重甲兵慌了，纷纷后撤。
就在这时，一支铁箭破空而来，正中赵九手腕。
“咔”一声，骨头断裂，自爆被打断。
射箭的是陆无锋。他收弓，冷冷看着赵九：“你想死，也得先交代是谁让你来的。”
赵九吐了口血，笑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你是棋子，其实你才是那个被推出来的靶子！赫拉格早就盯上你了，你拿走的不只是箭头——”
他话没说完，一支震颅弩箭从侧面射穿他的喉咙。
开枪的是后排一名重甲兵。
赵九瞪大眼，扑倒在地，抽搐两下，不动了。
沙地上留下一滩黑血，冒着细泡，散发出淡淡的铁锈味——那是血族血液特有的气味。
全场安静。
陆无锋缓缓收弓，目光扫过人群。
没人再敢上前。
影歌站在远处，手还按在琵琶上，眼神复杂。她没动，也没说话，但手指微微发抖。
系统在他脑中提示：【树灵叶片能量耗尽，剩余使用次数：0】
陆无锋没在意。他知道，这片叶子的任务完成了。
他低头看了眼手臂上的假纹，轻轻一抠，整块皮膜就被揭了下来，像撕掉一张创可贴。
扔在地上。
“我不是叛徒。”他说，“但你们中间，有。”
重甲兵没人回应。包围圈还在，但气势已经垮了。刚才那一幕太震撼，谁都不敢轻易动手。
陆无锋站在原地，斗篷下的镇海弓一动不动。他知道，自己还是被困着，还是被盯着，但至少——
话语权回来了。
风卷起沙粒，打在盔甲上发出细响。
远处海面，一道黑影正快速接近海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