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锋摔进软泥里的时候，左腿还在抽。他撑着地想爬起来，头顶沙石哗啦啦往下掉，脚底一滑，整个人又跪了回去。
还没等他骂出声，一股巨浪从隧道尽头冲了过来。
水来得又急又猛，带着碎石头和铁架子，像一头发疯的牛直接撞进洞里。陆无锋被掀翻在地，嘴里灌了一口咸腥的海水，呛得直咳。他死死抱住玄铁弓，弓身卡进岩缝才没被卷走。
浪头过去一半，他刚喘口气，就听见一个声音从水深处传来。
“让开！我要炸了这里！”
声音又尖又亮，还带着金属回音，像是从什么机器里放出来的。陆无锋抬头一看，一个人影正逆着水流往前冲。
红头发，爆炸头那种，披在肩上像一团烧旺的火。身上套着冒蒸汽的机械铠甲，背后背着个比人还大的工具箱，走得一步一喷气，跟个小锅炉似的。
她手里举着个遥控器，按钮已经按下去了。
陆无锋脑子嗡了一下。这地方全是水，岩层都在抖，再炸一下非塌了不可。
他来不及多想，甩手把玄铁弓当盾牌抡出去，挡住迎面飞来的断铁管，整个人扑向那红发少女。
两人撞在一起，滚进泥水里。陆无锋一手掐住她手腕，一手把遥控器抢过来，顺手扔进暗流。
“你疯了？！”他咳着水吼。
少女翻身就要爬起，发现遥控器没了，眼睛都红了：“还我！那是定向爆破装置！不炸开前面那堵墙，我们都会被活埋！”
“你现在炸，墙没倒，顶先塌了。”陆无锋抹了把脸上的泥，“你想当海底墓碑吗？”
少女愣了一秒，抬头看上方。岩壁裂缝越来越多，水从四面八方渗进来，滴答声越来越密。
她咬牙：“那你说怎么办？等死？”
话音未落，又一波浪冲进来。这次比刚才更猛，整段通道像被谁从底下撕开，地面裂出一道黑口子，高压水流喷出来，像刀子一样割人。
陆无锋一把拽住少女的铠甲带子，借着水流冲力往旁边跃。两人腾空而起，落地时踩到一块凸起的岩石。
脚刚站稳，身后轰隆一声，整条通道塌了大半，碎石砸进水里，激起一片浑浊。
陆无锋单膝跪地，喘得厉害。右眼开始发烫，魔气顺着神经往上爬，但他顾不上管。
他低头看了眼脚下的石头。
表面有一圈纹路，像是被人用钝器一点点刻出来的。线条歪歪扭扭，但能看出来是个螺旋形，中间还有个小凹槽。
他伸手摸了摸，指尖突然一热。
腰间的旧箭头自己动了一下。
蓝光一闪，箭头从箭囊里探出半截，正对着岩石上的凹槽。
陆无锋没动。他知道这玩意儿从来不干好事，但每次乱动，准有事要发生。
少女也看到了。她本来还在拍铠甲上的泥，忽然停住了。
“等等。”她盯着那道纹，“这图案……不可能。”
陆无锋不动声色把箭头插回去，可蓝光已经照到了岩面。纹路亮了一下，像是被激活了。
少女猛地转头看他，眼神变了：“你那个箭囊……里面是不是有支青铜陨铁做的箭？尾部带螺旋凹槽的那种？”
陆无锋没回答。他慢慢把手放在箭袋上。
少女突然上前一步：“别装傻！那是我爷爷的东西！三百年前沉进海里的‘镇海计划’总控钥匙！你怎么会有？”
她的声音有点抖，不是怕，是气的。
陆无锋终于开口：“你爷爷？”
“矮人王族·熔火·铁砧。”少女挺直腰，“我是他孙女，熔火。这支箭是我家族的圣物，代代相传，直到那一夜它跟着主控室一起沉进海底。”
她说完盯着陆无锋的脸，像是要看出他有没有撒谎。
陆无锋沉默两秒，抽出旧箭头。
青铜色的箭身，尾部一圈螺旋纹，中间有个小孔，像是用来接信号线的。
熔火伸手想碰，又缩回来：“这不可能……它早就该锈成渣了，怎么会……还在发光？”
“它不止会发光。”陆无锋说，“还会救命，会认路，会自己打架。”
熔火瞪着他：“你到底是谁？”
“陆无锋。”他说，“一个倒霉蛋，三天前还在改代码，现在在海底找一把弓。”
“镇海弓？”熔火皱眉。
“你知道？”
“废话。”她翻白眼，“那是我爷爷设计的最后一台兵器，靠陨铁核心驱动，能稳定地脉。但它从来没被启动过，因为钥匙丢了——就是你手里那支箭。”
陆无锋低头看着箭头。蓝光忽明忽暗，像是在回应什么。
“所以它不是箭。”他说，“是控制器？”
“准确说是主控芯片。”熔火指着箭尾的小孔，“它能接入任何机械系统，包括我的工具箱、遗迹的防御阵列，甚至……镇海弓本身。”
陆无锋眼皮跳了一下。
难怪这玩意儿老给他指路。合着它根本不是什么神器遗物，是块远古U盘。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炸？”他问。
“因为前面那堵墙是自动封锁门。”熔火指着塌陷的方向，“没有钥匙信号，它不会开。我试了十七种频率都没用，只能强拆。”
“现在不用炸了。”陆无锋把箭头往岩石凹槽一放。
咔。
一声轻响，纹路全亮了。
地面震动停止，水流减缓，远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
熔火张了张嘴：“你……就这么打开了？”
“看来它还认亲。”陆无锋收回箭头。
熔火盯着他看了好久，忽然伸手摸他衣服：“你这身铠甲哪来的？”
“捡的。”
“箭囊呢？精灵草编的，手工不对劲，是光林之岸那边的技法。”
“别人送的。”
“血晶匕首？吸血鬼领主专用款。”
“顺的。”
熔火后退一步：“你一路偷穿骗打过来的吧？”
“差不多。”陆无锋活动肩膀，“但我没偷你家东西。这箭是它自己找上我的。”
熔火眯眼：“那你知不知道，三百年前为什么镇海计划失败？”
“不知道。”
“因为有人背叛。”她说，“内部有人切断了能源链，导致主控室坠海。我爷爷临死前说，钥匙会选对的人回来清算。”
陆无锋笑了下：“所以你觉得我是来算账的？”
“我不知道。”熔火摇头，“但你能打开门，说明箭头认你。可我不信一个外人能通过血脉测试。”
“血脉？”陆无锋一愣。
“所有熔火家族成员出生时都要滴血验纹。”她指着岩石上的图案，“只有匹配的血，才能激活完整权限。”
陆无锋低头看箭头。它安静地躺在掌心，蓝光微弱。
他割破手指，滴了一滴血上去。
血珠滑过箭身，流进尾部小孔。
嗡——
整支箭剧烈震动，蓝光炸开，照得整个岩台通明。岩石上的纹路全部亮起，连带着四周墙壁浮现出无数齿轮与管道的投影。
熔火倒退两步：“这反应……只有初代王才能触发……”
她抬头看陆无锋，声音变了：“你到底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