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束落下，赵匡胤的话戛然而止。
那道光没有散去，反而在空中凝成一块半透明的画面。画面里是一间屋子，四壁简洁，正前方坐着一个人，身穿黑袍，头戴方巾，神情肃穆。他一拍手里的木板，声音清晰传来：“带被告上庭。”
众人目光齐刷刷盯住那画面。
一个穿着现代衣服的人被带到屋子中央，低头站着。黑袍人开始说话，条理分明，一句接一句，讲的是此人做了什么错事，证据是什么，证人怎么说，最后宣判结果。全程没人动手，没人喝骂，可那被告听完后，肩膀一垮，直接跪下认罪。
朱元璋盯着看了许久，忽然开口：“这地方……是审案的？”
没人回答。
他也不等回应，往前一步，手指画面：“没打没骂，也没动刀子，怎么就让人自己服了罪？”
嬴政冷声说：“不过是演戏罢了。真犯人哪有这么老实。”
“不是演。”朱元璋摇头，“朕看得出来，那眼神是真的怕。怕的不是刑具，是他说的那些规矩。”
刘彻皱眉：“规矩能比刀剑还厉害？”
“能。”朱元璋语气沉了下来，“你们以为我当年杀贪官，靠的是狠？我杀了十万，可后面还有人接着贪。杀不完。”
他顿了顿，声音更重：“现在我才明白，光杀人不行。得让所有人知道，什么事不能做，做了会怎么样。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李世民若有所思：“就像军令一样，令出必行？”
“不止。”朱元璋抬手，空中浮现出几行字：
**法律不是用来吓人的。**
**它是告诉百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所有人都得守，包括当官的。**
赵匡胤看着那几行字，慢慢点头：“刚才我说要设商事巡检司，可要是查案的人自己收钱放水，那制度就废了。所以……得有个独立断案的地方？”
“对。”朱元璋看向他，“你提的商业规则再好，没有公正的法来撑着，全是空话。”
嬴政冷笑：“照你这么说，连坐也不能用了？族诛也该废了？”
“该废。”朱元璋说得干脆，“连坐伤及无辜，只会让百姓恨朝廷。我以前也用，结果呢？人心全丢了。现在看那些现代法律，杀人偿命，偷盗罚钱，贪污判刑——每一条都有依据，不牵连家人，不株连九族。可偏偏没人敢试。”
刘彻问：“万一有人不怕？觉得罚得轻，继续作恶怎么办？”
“那就让他付出代价。”朱元璋眼神一厉，“但必须按程序来。先调查，再取证，开庭审理，允许辩解。如果确实有罪，重判也不冤。可要是没证据就抓人，那就是乱政。”
李世民低声说：“难怪他们能让百姓自愿认罪。不是怕官，是信法。”
“就是这个理。”朱元璋一掌拍在虚空中，“朕以前总想着用重刑立威，结果呢？官越严，民越怨。现在懂了，法要公，要稳，要人人都懂。不教而诛，那是暴政。”
赵匡胤突然问：“那地方官要是不执行呢？阳奉阴违怎么办？”
“两个办法。”朱元璋竖起两根手指，“第一，设立直属中央的审判机构，地方案子可以复核，重大案件直接调卷重审；第二，官员定期轮换，三年一调，防止结党营私。”
嬴政眯眼：“那你打算让谁来审案？”
“专业的人。”朱元璋挥手，画面切换，出现一群穿制服的人走进一间大屋子，各自落座，有人记录，有人提问，有人辩论，“这些人叫法官，只管断案，不管行政。哪怕宰相的儿子犯法，他也敢判。”
刘彻听得直眨眼：“这要是放到汉朝，御史大夫都不敢这么干。”
“就是因为不敢，才要改。”朱元璋盯着嬴政，“陛下推行郡县，统一度量衡，都是划时代的创举。可唯独这律法，还是靠君王一句话。今天你说斩，明天你说赦，百姓怎么安心？”
嬴政沉默。
朱元璋继续说：“我在视频里看到一条交通法。路上画线，车走哪边，什么时候停，全都规定好了。违反的罚钱，严重的吊销执照。一开始也有人不信邪，闯几次红灯，结果账户被冻结，生意做不了。后来呢？没人敢闯了。不是因为怕打，是因为知道后果。”
李世民眼睛亮了：“这就是你说的‘预防’？”
“没错。”朱元璋点头，“法不只是为了惩罚坏人，更是为了让好人不用提心吊胆。路修好了，规则定清楚了，大家自然守规矩。”
赵匡胤摸着下巴：“要是能把这套用到商法上就好了。比如商人违约，不再由地方官说了算，而是交给专门的法庭判。判决公开，谁都能查。”
“可以。”朱元璋说，“我还看到一种‘陪审团’。普通百姓抽签当评委，和法官一起听案。这样判出来的结果，大家更信。”
李世民感慨：“若百姓觉得判得公，以后出了事就不会闹到京城来告御状了。”
刘彻想了想：“军中是不是也能这样？士兵犯法，由军法官审，不归将军私自处置。避免冤杀忠良。”
“当然。”朱元璋看向嬴政，“陛下当年坑儒，说是乱言惑众。可要是有公开辩论、依法裁决的机制，是不是就能分清哪些是真祸害，哪些只是说话难听？”
嬴政脸色微变，没说话。
朱元璋不退反进：“我不是说您错了。我是说，时代变了。治理千万人，不能再靠一人决断。得靠一套不会偏的规矩。”
空气安静了一瞬。
李世民缓缓开口：“我回去就让人整理《贞观律》，看看哪些条款模糊不清，容易被人钻空子。然后参照这些新思路，重新修订。”
赵匡胤立刻接话：“我也要建‘中央商法司’，专审经济案件，不受户部和地方节制。”
刘彻搓了搓手：“敦煌那个自由点，得配上独立法庭。不然西域商人来了也不放心交易。”
嬴政终于开口：“咸阳试点商法时，加一条——所有判决文书必须公示三日，允许上诉。”
朱元璋笑了：“陛下这是松口了？”
“只是试试。”嬴政淡淡道，“若真能减少纷争，提高效率，不妨推广。”
朱元璋环视众人，声音沉稳：“既然大家都愿意改，我提议一件事。”
“说。”
“我们五个人，各自写下对法律的理解，汇总成一份《治法案要》。交给程超，让他找更多现代案例对照，不断完善。咱们一边学，一边改。”
李世民第一个赞成：“好主意。单靠一个人想，总有盲区。合五朝之智，才能立万世之法。”
赵匡胤咧嘴一笑：“这可是跨朝代联合立法，前无古人。”
刘彻哼了一声：“只要别又搞成纸上谈兵就行。”
“不会。”朱元璋拍胸脯，“我来监督执行。谁敢阳奉阴违，第一个收拾他。”
嬴政看了他一眼：“你倒是积极。”
“因为我吃过亏。”朱元璋毫不避讳，“我杀的人太多，最后发现，杀一个冒十个。只有把规矩立起来，让所有人知道红线在哪，才能真正稳住天下。”
李世民感叹：“以前我觉得宽仁就够了，现在才知道，光有仁心不够，还得有刚硬的法。”
赵匡胤点头：“商要活，法要硬。两手都得有。”
刘彻喃喃：“或许……我不用那么依赖盐铁专营，也能保证军费。只要税法合理，商业畅通，国库自然充盈。”
嬴政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锐利：“那就写吧。每人十条，今夜完成。”
朱元璋咧嘴一笑，正要说话。
突然，画面一闪。
新的影像浮现出来——一间教室，老师站在前面，学生坐着听课。黑板上写着几个大字：
**宪法是国家的根本法。**
所有人愣住。
朱元璋盯着那几个字，呼吸微微加重。
嬴政眼神一凝。
李世民脱口而出：“这又是哪个新东西？”
画面中的老师开始讲解，声音平稳有力：“宪法规定了国家的基本制度，保护每个人的合法权利，限制政府权力……”
朱元璋猛地抬头，声音压得极低：“限制……皇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