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段勇的手机又震了。这次不是系统，是抖音的消息提醒。他从蛇皮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推送跳出来：“恭喜您入选‘最懒带货王’挑战赛特邀选手，请于24小时内开启直播参赛。”
他没动，眼睛盯着天边那道刚裂开的光缝。黑狗趴在他脚边，耳朵抖了一下，抬头看他。
“看来系统不爱我了。”他说。
黑狗哼了一声，翻了个身，把屁股对着他。
罗段勇坐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泥，拎起蛇皮袋进屋。他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布包，打开，是一件旧寿衣，灰白色，袖口有点发黄。这是上个月帮李二伯收拾老宅时，老人硬塞给他的，说留着将来用。他当时笑了一声，收下了。
他又去杂物间，搬出一口松木棺材。这玩意儿是村里修祖坟时剩下的废料拼的，一直搁在墙角当柴堆垫脚。他一脚踹开几捆干草，“咚”地一声，棺材摆在院子中央。
阳光斜照过来，照在漆面斑驳的棺材上，裂了几道缝，像干透的泥地。
他躺进去试了试，刚好。
“行，就这姿势。”他说。
黑狗跑过来，围着转了一圈，闻了闻，打了个喷嚏。
罗段勇掏出手机，点开直播。镜头扫过棺材内壁，木头的纹路清晰可见，还有几处虫蛀的小洞。
“家人们，今天咱们主打一个‘生前体验’。”他声音平静，“这寿衣，纯棉的，透气不闷汗，穿起来跟睡衣一样舒服。”
弹幕飘了几条：“？？？”“主播疯了？”“这直播间还能活过三分钟？”
他侧身躺好，单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拍了拍身边空位：“躺着赚钱不容易，但躺着卖货，我熟。”
他顿了顿，继续说：“前五十单下单的，送骨灰盒，手工打磨，包邮。”
弹幕瞬间炸了。
“报警！”
“平台瞎了吗？”
“这人是不是想不开？”
围观村民陆续路过，看见院子里这景象，全愣住了。
王婶打着伞经过，伞都忘了收，张着嘴站在院门口：“罗段勇！你这是干啥？装死呢？”
“直播。”他说。
“在棺材里直播？”
“对。”
“卖啥？”
“寿衣。”
王婶后退两步：“你咒自己？”
“不，造福大众。”他举起手机，“阿姨，您考虑一套不？提前备着，省得临时抓瞎。”
王婶骂了一句，快步走了，边走边回头，嘴里嘀咕：“这人真邪了门了。”
直播间人数卡在87人，订单数：0。
罗段勇不动声色，继续躺着。
黑狗突然跳上棺材边沿，对着镜头“汪”了一声，尾巴摇了摇。
弹幕立刻刷屏：
“狗都比你清醒！”
“狗狗快救救你主人！”
“这狗是来超度的吧？”
罗段勇笑了：“连我家狗都说这款式经典耐看——它刚投了赞成票。”
话音刚落，提示音响起：“您有一笔新订单。”
紧接着，第二笔、第三笔……三分钟内，五十单全部售罄。
系统提示音炸响，还是那首跑调的《春天的故事》：“【检测到创新带货，积分+1500】！”
他嘴角一扬，继续说：“限量福利已抢光，现在下单，享受专属折扣，买二送一，支持定制姓名刺绣。”
弹幕开始变味：
“我妈看了说要订一套。”
“我爸血压高，得给他备着。”
“能不能做成唐装款？”
他正要回应，眼前突然弹出一张技能卡：【阴间话术模板·哀而不伤篇】。
他点开，默念一遍。
“人生终有一别，何不提前选件称心如意的‘最后行装’？体面走完最后一程，也是对家人最大的温柔。”
他照着念。
语气低沉，却不悲切，反而有种奇怪的安抚感。
十分钟内，新增两百单。
有人留言：“说得我有点想给我爸囤一套。”
“我妈看完直播，主动问哪里能买。”
“你们能不能出儿童款？”
他差点呛住。
“儿童款没有。”他回，“未成年人不能买。”
弹幕立刻安静一秒，随即爆笑刷屏。
“笑死，他还讲规矩！”
“这主播离谱中带着原则！”
“建议申遗，当代行为艺术天花板！”
订单提示音不断响起，手机震动个不停。
他干脆把手机塞进胸口口袋，让镜头对着天花板。棺材顶上有个小裂缝，阳光漏进来，照在寿衣领口的盘扣上。
外面传来脚步声，几个村民围在院外，伸长脖子看。
“他在干啥？”
“卖寿衣。”
“在棺材里卖？”
“对。”
“卖出去了？”
“听说三百套了。”
“我的天……”
“他是不是脑子坏了？”
“可人家赚到钱了。”
“这也能火？”
“你不看抖音都out了。”
赵铁柱开着拖拉机路过，车轮陷在泥里。他下车查看，一眼看见罗段勇家院子的棺材，愣住。
“我靠！他又整什么活？”
他掏出手机，点进直播间，刚准备骂两句，发现在线人数五万八，评论区全是求链接的。
他默默下单了一套，备注：“刻我名字，提前预定。”
直播两小时，总销量三百套，收入六万二。平台发来通知：挑战赛热度榜第一，获得首页推荐位。
系统再次提示：“【解锁新技能：阴间话术模板】，殡葬品类转化率提升40%。”
他躺在棺材里，懒得动。
黑狗跳下来，叼来一串快递单，放在他肚子上。
他瞄了一眼，都是外地地址，北京、广州、成都……
“狗都知道干活了。”他说。
黑狗甩了甩头，跑去啃骨头。
他掏出手机，翻到殡葬店联系方式，发了条消息：“有合作意向吗？我可以带你们的货。”
对方秒回：“您就是那个躺棺材卖寿衣的主播？我们老板要看直播回放！”
他把手机塞回蛇皮袋，闭上眼。
阳光晒在脸上，暖烘烘的。
远处小学放学铃响，孩子们吵吵嚷嚷地跑过村道。
一个孩子指着院子喊：“罗叔叔又在棺材里睡觉啦！”
其他孩子跟着喊：“罗叔叔万岁！躺着都能挣钱！”
笑声传得很远。
他没睁眼，只抬了抬手，挥了挥。
黑狗趴在他脚边，尾巴轻轻扫着地面，那里堆着几张打印出来的订单，被风吹得起角。
他忽然说：“急啥，让系统先跑会儿。”
狗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啃骨头。
阳光斜照，尘埃在光柱里浮游。
棺材歪在墙边，寿衣样品堆在一旁，快递箱码得整整齐齐。
手机又震了一下，他没去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