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还在响，红光一闪一闪照在陈骁脸上。他没动，手指悬在键盘上方，盯着B7管路的压力曲线。波动不规则，但频率稳定，像是有人在外面敲墙。
他低头看手套内侧的标签。那行朝鲜语他看不懂，但金顺姬不会无缘无故留字。他调出DPRK-DATA-LINK的日志，信号源和压力波动完全同步。再一查坐标，一艘船正停在黄海东南海域，离核试验场只有18海里。
甲板上有天线阵列，伪装成渔船，编号“辽渔6028”，注册信息是空的。
陈骁按下通讯键：“铁柱，出海。”
赵铁柱正在码头抽烟。右臂缠着绷带，血已经渗出来一点。他接到消息，把烟踩灭，转身爬上快艇。发动机一响，人就冲了出去。
海面风大，浪高一米左右。赵铁柱关掉所有电子设备，只靠海图和经验往前开。他右手握舵，左手压着伤口，嘴里哼起《渤海渔家号子》。声音破锣一样，一句比一句难听。
“哎嘿哟——浪打船底咯吱响，
哎嘿哟——兄弟莫怕风连天！”
快艇越来越近。间谍船上，监听员戴上耳机，皱眉：“报告，东南方向有噪音干扰，疑似渔民唱歌。”
舰长正在喝咖啡，一听就火了：“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唱这个？查清楚是不是故意的。”
“声音频率混乱，节奏不稳定，判断为醉酒行为，无威胁。”
舰长冷笑：“土包子也敢闯禁区？加速，撞开他。”
命令下达，间谍船调头，直冲赵铁柱而来。吨位差十倍，快艇只要被蹭一下就得翻。
赵铁柱还在唱。
“哎嘿哟——海底龙宫亮灯笼，
哎嘿哟——照得鬼子睁不开眼！”
他眼睛盯着对方航向，手稳稳地握着舵。最后一秒，猛打方向。快艇像泥鳅一样侧滑出去，浪花炸开。
间谍船刹不住，全速撞上一片水下区域。
砰！
一声闷响从海底传来。紧接着，海面腾起三道白烟，像是喷泉，围成三角形。浮标阵被激活，自动上传声纹数据，标记该船为非法侦察单位。
舰桥内警报响起。雷达显示周围出现多个信号点，全部锁定本舰。舰长脸色变了：“这是什么玩意儿？”
“报告！撞击触发了隐形声呐浮标，我们的声学特征已被记录！”
“立刻撤！”
可晚了。数据已经传回国防数据库，加密通道自动生成证据包，标题是“黄海09号异常接触事件”。
陈骁站在主控室窗前，手里拿着望远镜。他看到白烟升起，嘴角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他放下望远镜，坐回操作台，记录时间戳和坐标。
然后拨通保密线路：“通知海警，去收网。证据齐全，按程序交涉。”
挂了电话，他转回头，B7管路的数据流已经平稳。干扰波消失，测试继续运行。他轻敲桌面三下，节奏和刚才赵铁柱哼歌的节拍一样。
快艇上，赵铁柱靠在驾驶座上喘气。右臂的血顺着绷带往下滴，滴在甲板上。他掏出半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接着又哼起来。
“哎嘿哟——浪高不如心气高，
哎嘿哟——老子今天赢了一票！”
歌声断断续续，但一直没停。
陈骁重新戴上新手套，检查接口状态。系统提示：共振测试完成，数据保存成功。他打开文件夹，把这次的记录归档到“外部干扰应对案例”里。
屏幕右下角弹出一条新消息。
发件人未知。
内容是：“你让铁柱唱的是哪一段？后两句我没听过。”
陈骁看了两秒，删掉消息，没回复。
他调出卫星图，盯着那艘正在撤离的间谍船。航线显示它准备往公海跑。他输入指令，启动备用浮标链的预热程序。
下一秒，打印机自动吐出一张纸。
纸上没有文字，只有一段音频波形图。边缘用铅笔写了行小字：“下次让他唱第三段，带鼓点。”
陈骁盯着那行字，手指慢慢收紧。
门外传来脚步声，很轻，但他在听到第一声时就抬起了头。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只保温杯从外面递进来。白色杯身，没图案。
陈骁没动。
杯子里冒出热气，是姜茶的味道。
“你还缺个司机。”声音从门口传来，“下次任务，叫我。”
陈骁转过头。
苏婉柔站在门口，白大褂穿得整整齐齐，头发扎成马尾。她没笑，也没走近，就站在那儿。
“我考过特种车辆驾驶证。”她说，“七年没碰船，但记得怎么开。”
陈骁看着她，几秒后点头。
“行。”他说，“下次叫你。”
苏婉柔没走，也没说话。她看着操作台上的屏幕，那里还显示着间谍船的轨迹。
“他们还会来。”她说。
“会。”陈骁说，“再来就不是唱歌了。”
苏婉柔转身要走，走到门口又停下。
“铁柱受伤了。”她说，“你让他一个人去，不合适。”
“他是班长。”陈骁说，“退役士官，比我懂海。”
“但他不是特工。”
“我们都不是。”陈骁低头看手套，“我们只是修东西的人。”
苏婉柔没再说话，走了。
陈骁等了一会儿，重新调出DPRK-DATA-LINK通道。信号灯还是亮的，但传输中断了。他尝试发送一个测试包，反馈结果显示对方已离线。
他关掉窗口，打开另一个文件夹。里面全是过去三个月的异常信号记录。他新建一个标签，命名为“渔家号子行动”。
刚点保存，耳机突然响了一声。
不是警报，也不是通讯提示。是一段音频，自动播放。
沙哑的男声，带着浓重口音，唱着没人听过的词：
“哎嘿哟——海底埋雷不用钢，
哎嘿哟——一张纸条就能伤！”
陈骁猛地抬头。
音频只播了一遍，自动删除。播放记录也被清空。
他迅速调取日志，发现这段音频是从DPRK-DATA-LINK通道传入的，来源IP经过七层跳转，最后定位在平壤郊区一处废弃基站。
他盯着屏幕，手指慢慢移到键盘上。
输入指令：
> 启动C型冷却管谐振扫描，频率区间17.3Hz-18.1Hz，持续时间120秒。
系统回应：【确认执行】
他靠在椅背上，等第一波反馈。
耳机里安静了几秒。
然后，电流声响起。
接着是一个数字读数。
17.8Hz。
和音频里的歌声频率一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