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直通道内并非纯粹的黑暗,内壁上那些幽蓝色的能量纹路如同血管般脉动着,提供着微弱的光源,也散发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秩序感。艾汐利用编辑器手环轻微调整了下坠的姿态,如同羽毛般落在底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几乎在她落地的瞬间,头顶传来沉闷的撞击和能量逸散的嘶响——是凌夜!他显然在入口彻底关闭前,以某种方式摆脱了围攻,强行闯了进来。
他落地的动作远不如艾汐轻盈,残破的机体与金属地面碰撞发出沉重的闷响,几处破损处迸射出短暂的电火花,眼中的幽蓝光芒也黯淡了许多,显然在刚才的阻击中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需要……短暂维护。”凌夜的声音带着更严重的杂音,他靠坐在冰冷的壁面上,体内的元件发出细微的修复声。
艾汐心中一紧,但没有多说什么。她迅速打量起周围的环境。这是一条水平延伸的维护通道,比想象中要宽敞,足以容纳两人并行,但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机油、臭氧和某种……陈旧灰尘的味道。通道壁不再是粗糙的混凝土,而是光滑的合金,那些幽蓝色的能量纹路在墙壁内部延伸,仿佛是整个设施的神经网络。
更令人不安的是,她能感觉到通道内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并非“认知锁”那种全面的压制,而是更加隐蔽、更加致命的威胁感。这里布满了防御系统。
“检测到多频段扫描……存在动态能量陷阱……以及……非标准认知扰动装置。”凌夜勉强维持着扫描功能,断断续续地汇报,“通道防御等级……极高。设计理念……倾向于捕捉与困缚,而非即时毁灭。”
捕捉与困缚?艾汐立刻明白了。这条秘密通道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最高机密,闯入者一旦被发现,最好的处理方式不是杀死(可能引发外部调查),而是活捉并秘密处理。
不能停留。必须尽快穿过这里。
凌夜的状态无法进行高强度的破解和潜行,主力变成了艾汐。她深吸一口气,将意识沉入编辑器。融合了老人碎片后,她对编辑器力量的感知和掌控确实提升了一个层次,尤其是在信息处理和规则解析方面。
她小心翼翼地扩展出微弱的感知力,如同盲人用探路杖般,一点点向前探索。编辑器手环上的银色纹路微微发光,帮助她辨析着前方 invisible(隐形)的能量脉络和认知陷阱。
第一个陷阱是交织在通道前方的、几乎不可见的激光网格。并非简单的热能切割,每一道激光都携带着微弱的认知干扰信号,一旦触发,不仅会引发警报,还可能直接冲击闯入者的意识。
艾汐屏住呼吸,【古老契约解析】功能自发运转,在她眼中,那些激光的能量流动轨迹变得清晰可见。她找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因能量脉冲间隙而产生的规律性破绽。
“跟我走,每一步都必须精确。”她低声对凌夜说,然后如同舞蹈般,以一种奇异的节奏和步伐,穿过了那片死亡网格。凌夜紧随其后,他的机械身躯此刻反而成了优势,能够完美复刻艾汐的每一个动作。
接下来是一个认知迷惑区域。通道在此处分成了三条看似一模一样的岔路,每一条都散发着相同的能量波动和视觉特征。普通的感知和仪器在这里会完全失效。
艾汐闭上眼,不再依赖视觉和能量感知,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编辑器与通道本身那幽蓝能量纹路的共鸣上。她“听”到了能量在墙壁中流动的细微差别,其中一条通道的能量流更加平稳、深邃,仿佛通往更核心的区域。
“走中间。”她笃定地指向其中一条。
他们选择了中间通道。果然,走了不到五十米,另外两条通道的入口在他们身后无声地消失,变成了光滑的墙壁。这是一个动态变化的迷宫。
危机接踵而至。自动哨戒炮从天花板悄然滑出,冰冷的枪口锁定目标;无形的力场试图禁锢他们的行动;甚至还有针对意识的低频噪音攻击,试图瓦解他们的意志。
艾汐将【区域认知共鸣】维持在最低限度,仅仅用于稳定自身和凌夜的心神,抵御噪音攻击。对于物理陷阱,她依靠编辑器强化后的反应和感知,险之又险地避开哨戒炮的射击轴线,或是找到力场生成器的短暂过载间隙强行突破。
凌夜则在她应对认知层面威胁时,用他残存的战斗能力和精准射击,摧毁或者暂时瘫痪那些物理防御单元。他的动作虽然因损伤而略显迟缓,但每一次攻击都精准而高效,为艾汐扫清障碍。
两人的配合在生死压力下变得越发默契。艾汐负责“感知”与“解析”,凌夜负责“破坏”与“清除”。他们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在这条布满致命陷阱的通道中艰难前行。
通道似乎没有尽头,蜿蜒向下,深入奥米伽不为人知的地底深处。周围的空气变得越来越冰冷,金属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非功能性的刻痕,像是某种古老而扭曲的文字,又像是无意识的疯狂涂鸦,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终于,在不知道破解了多少陷阱,经历了多少次险死还生后,前方通道的尽头出现了一扇巨大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暗灰色合金大门。
大门紧闭着,但门缝下方隐约透出更加明亮的、带着冷色调的光线。
而就在他们靠近大门,准备寻找开启方法时,一阵低沉而持续、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轰鸣声,透过厚重的门板隐隐传来。
伴随着这机械运行的轰鸣,还有一种更加细微、却更加刺痛神经的声音,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不断——
那是无数人压抑的、痛苦的、绝望的哀嚎与呻吟。声音微弱得仿佛来自极其遥远的地方,又像是被厚厚的隔音层过滤了绝大部分,但其中蕴含的极致痛苦与恐惧,却无比清晰地穿透了一切阻碍,直接敲击在灵魂之上。
艾汐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冻结了。
她找到了。
静滞院的核心……或者说,是比官方记录的静滞院更加深邃、更加黑暗的所在。
这扇门的后面,就是那吞噬了无数意识的人间地狱。
她和凌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决绝。
门,必须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