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淅的变化是细微而深刻的。他依然沉默寡言，但眼神中的戾气消散了不少。他依然保护着薛妗和许绀，但不再像随时准备攻击的刺猬。他甚至开始主动和谢媃说话，虽然大多只是简单的“嗯”、“好”、“知道了”。
谢媃知道，这是创伤愈合的开始。就像结痂的伤口，需要时间和耐心才能长出新的皮肤。
然而，外界的压力并没有因此减少。关于谢媃“邪门”的流言愈演愈烈，甚至有人偷偷在她的菜地里搞破坏——拔掉几棵菜，或者踩坏一片秧苗。
“肯定是李强那伙人干的！”薛妗气愤地说，小脸涨得通红。
谢媃看着被破坏的菜地，心中叹息。这个年代的愚昧和排外，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没有证据，不能随便指责别人。”她平静地说，开始整理被踩坏的菜苗。
秦淅一声不响地帮她干活，眼神阴沉。谢媃担心他又要去打架，再三嘱咐：“不要冲动，暴力解决不了问题。”
少年点点头，但紧抿的嘴唇显示他并不完全认同。
几天后的傍晚，谢媃正在做饭，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她放下锅铲走出去，看见秦淅和薛妗站在门口，与李强和他的几个跟班对峙。
“怎么回事？”谢媃问。
薛妗立刻跑到她身边，气愤地指着李强：“他们说谢阿姨的坏话！说谢阿姨是...是狐狸精变的！”
谢媃愣住了。她没想到流言已经恶毒到这个程度。
秦淅站在最前面，虽然没有动手，但全身紧绷，像一张拉满的弓：“道歉。”
李强嬉皮笑脸地说：“道什么歉？我说错了吗？她要不是狐狸精，怎么能把菜种得那么好？怎么能让你们这三个小杂种这么听话？”
“你！”薛妗气得就要冲上去，被谢媃拉住了。
谢媃走上前，与秦淅并肩站立，目光平静地看着李强：“李强同学，请问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李强被问得一愣，支支吾吾地说：“没...没有。”
“那为什么一再地污蔑我和我的家人？”谢媃的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院子。不少邻居听到动静，都出来看热闹。
李强在众人的注视下有些慌乱，但依然嘴硬：“我...我没污蔑！你就是邪门！”
“邪门在哪里？”谢媃追问，“是我种的菜比别人好？还是我收养了三个无人愿意要的孩子？或者是我不像其他人一样，对无辜的孩子恶语相向？”
围观的人群窃窃私语起来。有人点头，有人摇头，但大多数人都沉默着。
李强涨红了脸，突然指着秦淅说：“他爹是自杀的反动派！他也不是好东西！”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瞬间刺破了秦淅努力维持的平静。少年的眼睛顿时红了，拳头紧紧握起，眼看就要冲上去。
就在这时，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许绀从屋里冲了出来。这个总是怯生生的小男孩，此刻像一头被激怒的小狮子，猛地扑向李强，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推倒在地。
“不准你说淅哥的坏话！不准你说谢阿姨的坏话！”许绀尖叫着，小拳头不停地捶打在李强身上。虽然他力气不大，但那突如其来的勇气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李强也愣住了，一时竟忘了反抗。
秦淅和薛妗第一时间冲上去，把许绀拉回来护在身后。但小男孩依然在哭喊：“他们是我的家人！不准你们欺负我的家人！”
谢媃感到眼眶一热。这是许绀第一次如此激烈地表达自己的情感，第一次如此坚定地维护这个家。
她走到李强面前，伸手把他拉起来，然后转向围观的村民：“大家都听到了，也看到了。我的孩子，在维护这个家，在维护我。”
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我不在乎你们说我邪门，也不在乎你们说我傻。但我要告诉你们，秦淅、薛妗、许绀，他们是我的孩子。从今以后，谁欺负他们，就是欺负我谢媃。”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在暮色中回荡：“至于我的菜为什么种得好，很简单——我用心。我每天天不亮就来浇水，细心施肥，向老农请教。如果任何人想学，我很乐意教。但若是继续污蔑...”
她顿了顿，目光最终落在李强身上：“我会去找支书，去找公社领导，讨一个公道。”
李强在她的注视下低下了头，其他几个跟班也悄悄后退了几步。
谢媃没有再理会他们，她转身蹲下，轻轻擦去许绀脸上的泪水：“绀绀，谢谢你保护我。”
许绀抽泣着扑进她怀里：“他们坏...他们说谢阿姨的坏话...”
薛妗也靠了过来，眼睛红红的：“谢阿姨，你刚才真厉害。”
秦淅没有说话，但他站在谢媃身边，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王大娘走过来，轻声对谢媃说：“小谢，你说得对。以后谁再说闲话，我第一个不答应。”
其他几个妇女也点头附和。
回到土房，谢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许绀的手：“疼不疼？有没有伤到？”
许绀摇摇头，小脸上还带着泪痕，但眼睛亮晶晶的：“不疼。谢阿姨，我保护你了，对不对？”
“对，”谢媈把他搂进怀里，“绀绀长大了，会保护家人了。”
她看向秦淅和薛妗：“你们也是，谢谢你们维护我。”
薛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秦淅则轻声说：“你是我们的家人。”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谢媃的眼泪差点掉下来。这是秦淅第一次明确地承认她是“家人”。
那天晚上，谢媃做了顿特别的晚餐——她用珍藏的白面做了手擀面，又炒了一盘鸡蛋。这是来到这个家后最丰盛的一餐。
“今天我们要庆祝，”她举着面条说，“庆祝我们一家人团结一心。”
四个碗轻轻相碰。许绀吃得特别香，时不时抬头冲谢媃笑。薛妗细心地帮弟弟擦嘴，秦淅虽然还是沉默，但眼神温暖。
睡前，谢媃在本子上记录：许绀第一次勇敢地维护家人。秦淅承认我是家人。我们真正成为了一个整体。
她检查系统面板，三个孩子的世界危害值再次下降：秦淅73，薛妗72，许绀65。
特别是许绀，这个总是怯懦的小男孩，在学会勇敢后，内心的黑暗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谢媃看着熟睡的孩子们，心中充满希望。她知道，前方的路依然艰难，但只要他们四个人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
窗外，月光皎洁。土房里，四个曾经破碎的灵魂，因为彼此的存在，正在一点点愈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