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图娅等到花儿也谢了。作为神行汗宝,都是别人等她。她跟易枝芽说,要不是有热闹看,她早就跑了。
等船难到,等人易老。美人都怕老,所以她一天玩赛马,当健身,也当练技术。所以这些天所有经过这条赛道的大人物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水晶宫八年一度的水晶联欢会就在今日开幕。
压哨到位,郁金香心中那一杆不一样的秤也真是不一样地准,千里奔袭也不怕误差。不过要在这种高手云集的大会上杀大老板,如果没有绝对的实力碾压,那么就是来给人当笑料的,联欢嘛。
由于五禽宫贵为武林盟主,因此这一届的水晶联欢会分外隆重,除了上清、崆峒、正滇门、丐帮等少数强硬的中立门派缺席之外,能来的尖端人物都来了。更有打扮成贵人与会的官场好手。可见水晶宫门路之广。实际上再往下了解几个章回,便知它有着与大唐任一军阀分庭抗礼的实力。
考虑到联欢会的娱乐性质,故而隆重介绍一位超级明星——在两年前举行的泰山龟峰鉴剑上战胜赫以北而一举夺魁的武林新锐伍立方也来了。听说这一路,好多粉丝为他上吊,遗言是一致的:见一面就死而无憾。
不得不说,宠儿狂魔确实有一套——伍平方的剑法虽好,但也只介于一二流之间徘徊,能培养出这样的顶流儿子,如果教育部长不让他当,华夏文明一定会开倒车。
总之伍立方火了,再加上五苦门的倾力营销,风头正劲。传闻杨贵妃很想请他喝酒,也不知是真是假。
赫以北也不错,尽管再次与冠军失之交臂,但仍从方方面面为丐帮收获了不少可贵的资源,丐帮持续壮大。也有不少关于他故意让拳的声音,理由是,高处不胜寒,枪打出头鸟。
乌云图娅以一车“纵横”天下,钱没少挣,奇闻轶事亦尽收眼底——再经她那张抹了油的嘴巴出来,陈年老调也能变成亘古新闻,听得易枝芽差点就地加入神行汗宝,投身快递大业。
行至峡谷中断,郁金香喊停。
崔花雨看明白了,峡谷东侧实由两座山崖构成,崖与崖之间却只隔着一条蛇形分割线——直通水晶宫的星光大道。
山崖断壁嶙峋,加之蛇形道口横切,几乎与崖面平行,往里视线又被急弯所阻,所以看上去更像是一条死胡同。再说当年忙着逃命,死鬼才有功夫去研究这些没用的。
一行人在道口对过驻足。从另一个方向而来的客人们三三两两地进入蛇口,仆仆风尘,语笑喧阗。郁金香说:
“许多沙漠的东南出口设置在此,无异于在水晶宫的眼睛里插上一颗钉子。但而今看来,这一有力举措不仅徒劳无功,而且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也葬送了——水晶宫怎不挖空心思拔掉这一颗眼中钉呢?”
又说:“莫高两大豪门之争终于谢幕了。”
又说:“这就是历史的缩影。”
又对许岢说:“你姥爷为了报复我而一心使坏,疏弃事业;而你娘因为一个毫无价值的负心郎而自废人生,又怎能不输呢?但输得不冤,也输得好,回归平淡方为真。”
又说:“赢才是最可怕的。因为赢,难免掠夺。”
又说:“掠夺就会带来恶果,比如我的故事。这样的故事多了,又将不可避免地沦为失败者。历史就是最典型的一种恶性循环。”
许岢说:“回归平淡方为真。诚如姥姥所言,放弃是一种拥有。我现在的心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轻松。”
“姥姥错了。你不止比你娘强一点,至少两点。”郁金香笑了笑,又问其他人:“没有人反驳我方才的一番谬论吗?”
易枝芽说:“我二姐说,越高尚的话题就越不值得参与。”
“为什么?”
“因为没有对错。”
许岢斜空射出一枚响箭,越过山崖后在高空形成了一个爱心。不多久,同样的地方也同样绽出了同样的一朵心花。来自水雪连的回应。所以说,这种响箭更应该叫“约炮”,可归为礼炮一类。
将易枝芽羡慕呆了,问许岢:“多少钱一枚?”
许岢笑:“想要的话我可以送你,但多少钱得问水雪连去。”
一秋池对易枝芽说:“不能要,这是私人定制的情侣款。”
“我没说要啊,问问价格怎么了?如果价格好,往后咱也可以考虑做这个买卖。要做就做两个心的,一个心感觉还是单调了点。”
“小黑爷。”
“听着呢。”
“你的生意头脑咋就这么广呢,一天一个样。”
“你总是盲目地夸奖我。”
许岢说:“可以进宫了。”
蛇形道够宽,可容纳两架马车并驾齐驱。弯弯虽多,但乌云图娅照旧起速,且不让人觉得偏颇。检查站设在蛇形道终端。水雪连早先到达,手里小心地抱着一束爱情花。一秋池说:
“人那才叫男人。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呢?”
易枝芽说:“想要花还不容易?梅花码头全是。”
眼前出现了一片花海。太美了。美得让人一眼就看出是假的。果然是假的,全都是水晶花。花海呈五角形,大大小小的宫殿错落其中。若将花海换成云海,这里就是天宫。
易枝芽的眼珠子和心肝也不知跑哪儿去了,连水雪连的正面招呼都看不见,连郁金香几时爬上他的背也没发觉。
崔花雨逗他:“适合定居不?”
易枝芽说:“不那么适合,一滴水没有。关键是没钱买。”
五星花海讲究环保,马车不得驶入。步行更佳,像逛公园。
只有许岢一路臭着脸。
不解其意的水雪连抱着送不出去的假花慌乱地跟在人屁股后面,还得时不时强装笑脸迎合“从天而降”的姥姥——郁金香与水塘的故事久远,且为地下情,这种不光彩的事情他自然不知,当然更不知自己正像哈巴狗一样领着的这个人,正是他爹的索命鬼。
郁金香对他说:“听小哥说,是岢儿倒追的你?”
“打住。”易枝芽立即反对,“悄悄话哪能公开拿出来讲?往后再也不敢跟您说悄悄话了。”
又赶紧对水雪连说:“你别听她瞎说,很快你就会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甚至想说:“她即将成为你的杀父仇人。”
跟易枝芽对话是一门很深的学问,水雪连逃避了:“回姥姥的话,我与岢儿实属两情相悦,只是我愚昧而不自知。”
“听听,你好好听听。”郁金香敲着易枝芽的脑袋说,“有学问的人讲话就是不一样。”
易枝芽咧嘴一笑:“让您年轻五十岁,您会选择哪一款?”
好犀利,将郁金香假设住了。水雪连更像是在为她解围:
“姥姥可是代表许多沙漠而来?”
不料招来许岢的强烈反击:“哪里还有许多沙漠?此时此刻,你们的人正在那里狂欢。你在装傻?”
没装,水雪连是真的傻了,哐当一声摔了水晶花。
许岢见状,口气不由软化一些:“连这种大事都毫不知情,你这个宫子爷在水晶宫到底负责什么?”
水雪连说:“负责养尊处优,水晶宫制度使然。除外我与云阔,大笨和小丑也仍然处于培养期,不参与任何事务。”
“以前怎么没听你炫耀过?”
“岢儿你别……你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还用我告诉?”
“我我我马上打听去。”
“别打听了。”郁金香说,“你要把我们撂半路上吗?”
水雪连急得分不清前后左右。郁金香又说:
“水晶宫抢了岢儿的家,而岢儿对你依然一往情深。但倘若哪天许氏奋起反击,你将作何选择?”
“岢儿第一,恩怨第二。”
“你俩相好,未曾考虑过世仇的背景?”
“如果水晶宫不同意这门婚事,我当与岢儿远走高飞。”
“水晶宫门规之严苛,像你这种反过来跟着女人跑了的私奔,倘若被擒,至少处五马分尸之刑。”
“晚辈无怨无悔。”
“为了一介女子,竟然抛弃富可敌国的家业,这说明你不适合做‘太子’,赶紧找个机会弃了,否则小命难保。”
“晚辈早有此意。近年来与我十三弟从不间断地磋商此事,只待时机成熟,一走了之。”
“能否说说产生此意的由来?”
“水晶宫暗斗不休,令人生烦生畏。”
“你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没用,恭喜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姥姥十分满意,你俩的这门亲事,就包在姥姥身上了。”
“多谢姥姥成全。”水雪连的欢喜与迷糊一样多。
而许岢的欢喜与矛盾也一样多。二人对视一眼又断开。断开又连线。分分合合,合合分分。
“不谢。姥姥今儿是做生意来着,就将这门亲事当作葱蒜一并买了,顺手牵羊而已。还有疑问吗?”
“回姥姥话,没有了。惟希望岢儿原谅我。”
“岢儿本就没有一丝一毫怪你。”
许岢问郁金香:“我与雪连可否不参加联欢?”
“有些事情经历了才会真正长大,也才能真正理解何为爱恨情仇。逃避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不论怎么说这都是你的婆家。”
许岢低下头去,其间难过地瞥了瞥水雪连。不解其意的水雪连往前一大步,牵过她的手。郁金香问他:
“联欢会如何安排?”
“上午迎宾,下午煮茶论剑,在水晶第一宫进行。明日起正式联欢,各宫均有不同的项目安排,吹拉弹唱,红灯绿酒,无所不有。”
“你可否将我等直接带入第一宫?”
“那是自然。来者都是客,这是水晶宫本届联欢的主题。”
易枝芽问:“‘大笨’与‘小丑’名副其实吗?”
问什么不好呢,打翻醋坛子了。一秋池大幅度摆动屁股,将他撞出了个大号趔趄,郁金香被甩飞,还好半路上用脚尖勾了回来。
易枝芽说:“老姐的身子骨滑得像鱼。”
郁金香说:“抬举了。在小哥眼里,老姐之于鱼来说就是个屁。”
水雪连趁乱问许岢:“咱姥姥是做什么生意的?”
“……大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