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在老旧小区的巷口停下时,夜色已浓。林墨跟着周凯走进楼道,墙壁上布满孩童涂鸦与剥落的墙皮,声控灯随着脚步“啪嗒”亮起,映出楼梯扶手上厚厚的锈迹。目击证人老周的家在三楼,门一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扑面而来。
老周约莫七十岁,头发花白,背有些佝偻,看到林墨和周凯,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既有紧张,也有一丝如释重负。“周警官,林记者,快请进。”他侧身让两人进屋,屋里陈设简单,一台老旧的电视机摆在客厅中央,茶几上放着一杯晾透的茶水。
“老周师傅,麻烦您再回忆一下当年的情况。”周凯坐下后,开门见山说道,“您看到的黑色轿车,是什么牌子?司机有什么特征?”
老周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眼神飘向远方,像是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那是1994年10月17号,我记得特别清楚,因为第二天是我女儿生日。”他缓缓开口,“那天晚上我跑夜班,路过郊区的环城公路,看到一辆黑色桑塔纳,故意朝着一辆白色捷达撞过去。捷达车被撞得失控,撞到了路边的护栏上。”
“然后呢?”林墨追问,笔尖在笔记本上快速滑动。
“黑色轿车上下来两个男人,都穿着黑色夹克,戴着口罩,看不清脸。”老周吸了一口烟,“他们把捷达车的司机拖了下来,塞进了黑色轿车的后备箱。我当时吓得赶紧开车跑了,没敢停留。后来看到新闻,说土地局的王德福在环城公路上出了车祸,车毁人亡,我才知道那天被撞的是他。”
“您确定是故意撞击吗?有没有可能是意外?”周凯问道。
“绝对是故意的!”老周肯定地说,“黑色桑塔纳是从后面突然加速,直接撞向捷达车的尾部,一看就是有预谋的。而且撞完之后,他们还把人拖走了,根本不是意外事故该有的样子。”
林墨和周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确认的神色。王德福的死,果然是赵天成策划的谋杀,伪造成了车祸。
“老周师傅,谢谢您愿意站出来作证。”林墨说道,“您的证词,对我们非常重要。”
“我也是纠结了很多年。”老周叹了口气,“当年我害怕被报复,没敢报警。这些年,我一直活在愧疚中。现在看到你们在调查赵天成的案子,我觉得不能再沉默了,应该为死去的王德福做一点事情。”
离开老周家后,林墨和周凯立刻赶回公安局,将老周的证词整理成笔录。同时,技术部门也对从档案馆找到的伪造报关单进行了鉴定,确认上面王德福和张志强的签名都是真实的。
“现在证据链越来越完整了。”周凯看着桌上的证据,语气坚定,“赵天成、王德福、张志强、刘勇四人,当年组成了贪腐团伙,侵吞工厂资产、非法侵占土地、伪造报关单骗取退税、谋杀异己。虽然王德福、刘勇已经死亡,张志强失踪,但我们一定要找到张志强,让他为当年的罪行付出代价。”
“而且,我们还要查明那十位失踪职工的下落。”林墨补充道,“他们很可能也遭到了赵天成的迫害。”
第二天一早,林墨再次来到医院,将老周的证词和报关单的鉴定结果告诉了陈广明。陈广明听后,激动得热泪盈眶:“太好了,终于有人为他们作证了。王德福虽然是帮凶,但他的死也是罪有应得。那些失踪的职工,都是好样的,他们为了大家的利益,敢于站出来反对赵天成,却遭到了这样的下场。”
“陈大爷,您再想想,那十位职工失踪前,有没有什么异常?或者您知道他们可能的去向?”林墨问道。
陈广明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了遗憾:“他们失踪前,都遭到了赵天成的威胁和打压。有的被停了工资,有的被诬陷偷东西,有的被赶出了工厂宿舍。我当时想保护他们,却无能为力。他们失踪后,我也四处打听,但没有任何消息,我怀疑他们可能已经被赵天成杀害了。”
林墨的心里一沉。如果这十位职工真的被杀害了,那么赵天成的罪行就更加令人发指了。
“对了,林记者,你说的那些伪造报关单,我想起了一件事。”陈广明突然说道,“当年,张志强负责工厂的进出口业务,他经常和一些外地的商人来往,其中有一个叫‘老鬼’的,听说在走私方面很有门路。那些伪造的报关单,很可能就是‘老鬼’帮忙弄的。”
“老鬼?您知道他的真实姓名或者联系方式吗?”林墨心里一动,追问道。
“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只知道大家都叫他‘老鬼’。”陈广明说道,“他当年经常来工厂找张志强,我见过几次,大概四十多岁,身材瘦小,左眼下面有一道疤痕。听说他是南方人,后来跟着张志强一起移民国外了。”
林墨立刻将这个线索告诉了周凯。周凯表示,会立刻联系Interpol,将“老鬼”的特征输入国际通缉系统,同时加大对张志强下落的查找力度。
接下来的几天,林墨继续在市档案馆检索红星机床厂的相关档案,希望能找到更多关于那十位失踪职工和“老鬼”的线索。她翻阅了工厂的人事档案、考勤记录、离职证明等,却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一份1994年9月的工厂会议纪要引起了她的注意。会议纪要上记录着,赵天成在会议上宣布,因“工作需要”,将十位反对改制的职工调往“外地分工厂”工作,要求他们在一周内报到,否则按自动离职处理。
“外地分工厂?”林墨心里充满了疑惑,“红星机床厂当年根本没有外地分工厂,这肯定是赵天成的阴谋。”
她立刻查阅工厂的财务档案,发现1994年10月,有一笔5万元的“外地分工厂筹备费”支出,收款人是一个陌生的名字——李三。林墨猜测,这个李三很可能是赵天成的手下,所谓的“外地分工厂”根本不存在,这笔钱实际上是用来处理这十位职工的费用。
林墨将这个发现告诉了周凯。周凯立刻派人调查李三的身份,发现李三是当年赵天成的保镖之一,现在已经改名换姓,隐居在本市的一个小镇上。
林墨和周凯立刻驱车前往小镇,找到了李三。李三已经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看到警察上门,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李三,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想向你了解一下1994年红星机床厂十位职工的下落。”周凯开门见山说道。
李三的身体微微颤抖,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周凯的目光:“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周凯拿出那份会议纪要和财务支出凭证,“这笔5万元的‘外地分工厂筹备费’,是你领的吧?你把这笔钱用在了哪里?那十位职工到底去了哪里?”
李三看着凭证上自己的签名,脸色更加苍白。他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说道:“我说,我说。当年,赵天成让我把这十位职工骗到郊区的一个废弃仓库,然后把他们交给了几个外地人。至于那些外地人把他们带到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外地人?什么外地人?”林墨追问道。
“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只知道是‘老鬼’介绍来的。”李三说道,“他们都是亡命之徒,赵天成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处理掉这十位职工。我听说,他们把职工们带到了外地的一个煤矿,让他们做苦工,永远不许离开。”
林墨和周凯的心里一沉。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十位职工可能还活着,只是被囚禁在了外地的煤矿里。
“你知道那个煤矿的名字或者地址吗?”周凯问道。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李三摇了摇头,“我只是按照赵天成的吩咐做事,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知。”
虽然没有问到煤矿的具体地址,但至少知道了这十位职工可能还活着,这让林墨和周凯看到了希望。他们立刻将李三带回公安局,进行进一步的审讯,同时联系外地警方,查找1994年前后接收过大量外来务工人员的煤矿。
回到档案馆,林墨继续检索档案,希望能找到更多关于“老鬼”和外地煤矿的线索。她翻阅着当年的进出口业务档案,突然发现一份与外地煤矿的设备买卖合同。合同上显示,红星机床厂在1994年11月,向一个名为“黑风煤矿”的企业出售了一批采矿设备,而合同的签字人,正是“老鬼”。
“黑风煤矿!”林墨激动地说道,“这一定就是关押那十位职工的煤矿!”
她立刻将这个发现告诉了周凯。周凯查询后发现,黑风煤矿位于邻省的一个偏远山区,已经废弃多年。“我们现在就出发,去黑风煤矿调查!”周凯说道。
林墨和周凯立刻驱车前往邻省的黑风煤矿。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黑风煤矿位于深山之中,周围荒无人烟,废弃的矿井口被铁丝网围着,上面挂着“禁止入内”的警示牌。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进煤矿,发现里面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废弃的采矿设备和散落的矿石。他们在煤矿里仔细搜查,希望能找到那十位职工的踪迹。
就在他们快要放弃的时候,林墨在一间废弃的工棚里,发现了一些刻在墙上的字迹。字迹已经模糊,但依稀能辨认出一些名字和日期。林墨仔细一看,正是当年失踪的十位职工的名字,日期标注在1995年到2000年之间。
“他们当年真的在这里!”林墨激动地说道,“这些字迹,是他们留下的唯一痕迹。”
周凯看着墙上的字迹,脸色凝重:“看来他们确实被囚禁在这里做苦工。但现在煤矿已经废弃,他们可能已经离开了,也可能……”
林墨没有说话,心里充满了担忧。她不知道这十位职工现在是否还活着,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但她知道,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不能放弃。
就在这时,林墨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陈广明打来的。“林记者,我想起了一件事!”陈广明的声音里充满了兴奋,“当年,张志强在国外给我发过一封匿名邮件,里面提到了‘黑风煤矿’和‘自由之路’。我当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来,‘自由之路’可能是指那十位职工逃跑的路线!”
“自由之路?”林墨心里一动,“陈大爷,您还能回忆起邮件里的其他内容吗?比如具体的路线或者地点?”
“邮件里还提到了‘青龙山’和‘望海村’。”陈广明说道,“我当时查了一下,青龙山就在黑风煤矿附近,望海村是青龙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
林墨和周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希望。“我们现在就去青龙山和望海村调查!”周凯说道。
两人立刻驱车前往青龙山。青龙山山势险峻,树林茂密,他们在山里搜寻了一整天,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就在他们快要绝望的时候,遇到了一位正在砍柴的老人。
“大爷,请问您知道‘自由之路’吗?”林墨问道。
老人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他们:“你们是外地人吧?‘自由之路’是当年黑风煤矿的矿工们逃跑的路线,从煤矿出发,翻过青龙山,就能到达望海村。”
“那您知道1994年前后,有没有十位来自江城的矿工,通过‘自由之路’逃跑?”周凯问道。
老人想了想,点了点头:“我记得,大概是1996年的时候,有十位外地来的矿工,翻过青龙山,来到了望海村。他们说自己是被人骗到煤矿做苦工的,后来逃跑了。望海村的村民同情他们,给了他们一些食物和水,然后他们就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林墨和周凯的心里一喜。这十位职工当年确实逃跑了,而且还活着!“大爷,您知道他们后来去了哪里吗?”林墨追问道。
“不知道,他们说要去南方打工,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老人说道。
虽然没有找到这十位职工的具体下落,但至少知道他们当年成功逃跑了,而且还活着。这让林墨和周凯心里充满了欣慰。
离开青龙山后,林墨和周凯返回江城。他们知道,寻找这十位职工和张志强的下落,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和大量的努力。但他们不会放弃,一定会继续追查下去。
回到江城后,林墨再次翻开符号笔记本。陈广明解读的符号,已经对应上了产权变更、设备变卖、资金流向、进出口诈骗、职工迫害等多个线索。她相信,笔记本上还有更多的符号,隐藏着当年贪腐的其他秘密。
她仔细研究着笔记本上的每一个符号,突然发现笔记本的中间夹着一张小小的地图,上面用符号标注着几个地点。林墨对照着陈广明的解读,发现这些地点分别是红星机床厂的老仓库、市档案馆、黑风煤矿、青龙山和望海村。
“这张地图,是陈大爷当年记录的关键地点!”林墨激动地说道,“上面的符号,对应着当年贪腐的所有证据和受害者的下落。”
她相信,只要按照这张地图的指引,继续调查下去,就一定能找到所有的真相,让当年的所有涉案人员都受到应有的惩罚,让那些无辜的受害者都得到应有的公道。
而她手中的符号笔记本,就像一盏明灯,照亮了通往真相的道路。虽然前方的路还很长,还会遇到很多困难和挑战,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将正义进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