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公寓里只剩下键盘的敲击声和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林一舟将所有已知信息输入他自己编写的关联性分析系统。
屏幕上，无数的数据流和节点图交织，构成了一张复杂而抽象的网。
“不对劲。”
林一舟忽然停下了动作，眉头紧锁。
“从你提供的几个案子，加上外卖员的案子来看，收藏家的目标选择，有一个清晰的逻辑链。”
他指着屏幕。
“罗振华，涉嫌官商勾结，草菅人命；”“
“黑心老板，间接导致多人破产自杀；”
“涉黑头目，手上有人命官司。”
“他们都是典型的‘法律无法制裁的恶人’。”
“但是王强，那个销赃团伙的主犯，他的罪行级别，和前面这些人，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
林一舟的目光变得锐利。
“销赃，判不了几年。”
“收藏家为什么要在他身上留下标记？这不符合他清除社会毒瘤的极端正义人设。”
程诺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摸着下巴，那枚铜钱在指间快速翻滚。
“有两种可能。”程诺沉吟道。
“第一，王强不是收藏家的目标，他只是个信使。”
“收藏家通过他，把这个符号传递给我们，这是一种挑衅，或者说……警告。”
“第二种可能呢？”
“第二，”程诺的眼神一凝。
“王强背后，还有我们没挖出来的大鱼。”
“他的销赃网络，可能只是冰山一角，水面下，藏着更深更黑的东西。”
“而收藏家的目标，是那条大鱼。”
林一舟点了点头，显然更倾向于第二种推测。
“一个能在三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犯下多起完美罪案。”
“并且不留任何可追溯性证据的人，他的能力，远超我们的想象。”
林一舟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这是他陷入深度思考时的习惯。
“他拥有极高的犯罪智商，熟悉警方办案流程，甚至可能具备一定的反侦察和心理学知识。”
“更可怕的是，他能精准地找到那些漏网之鱼，并且掌握他们逃脱制裁的内幕。”
“这意味着，他要么拥有一个极其强大的情报网，要么……”
林一舟停下脚步，看向程诺，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本身，就身处一个能够接触到这些机密信息的位置。”
比如，司法系统内部。
这个猜测让两人都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如果收藏家是自己人，那他们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可能暴露在对方的眼皮底下。
“不能上报。”
程诺立刻做出了判断。
“在搞清楚他的底细之前，任何官方的调查申请，都可能打草惊蛇。”
“我同意。”
林一舟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
“上报周队，只会把他拖下水，面对一个藏在暗处的敌人，常规程序已经失效。”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绝。
有些战斗，注定只能在黑暗中进行。
“我们得组个秘密同盟。”
程诺率先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江湖草莽的豪气。
“从现在开始，关于收藏家的一切，只有你知，我知。”
“需要一个行动准则。”
林一舟的理性思维立刻跟上。
“我们必须划分调查范围，信息单线共享，避免交叉行动造成不可控的变量。”
他走到那块被他当做备忘录的白板前，拿起笔，在上面画了两条平行的线。
“我负责明线。”
林一舟在上面一条线旁写下自己的名字。
“利用我的权限和技术，在警方的数据库里，重新筛选过去十年所有记录在案的悬案、意外死亡案、失踪案。”
“我要建立收藏家的行为模型，找出他的狩猎规律。”
“这个工作量巨大，而且必须在不触发任何警报系统的前提下进行。”
“这是我的战场。”
然后，他看向程诺。
“你负责暗线。”他指着下面那条线。
“你的优势不在数据，在人。”
“回到你的市井里去，从外卖员王强这条线索开始，往下挖。”
“用你的方式，去打听，去渗透，去找到那条收藏家真正想钓的大鱼。”
“你在江湖里听到的风声，和我在这里算出的数据，在这里。”
林一舟用笔在两条平行线的末端画了一个交汇点。
“形成闭环。”
科学与玄学；数据与人心；秩序与江湖。
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在追捕收藏家这个共同目标下，第一次有了明确的交点。
“可以。”
程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不过我有个条件。”
“说。”
“你这儿，得给我留个窝。”程诺指了指沙发。
“我那个破工作室目标太小，容易被盯上。”“
“你这是高档小区，安保严密，最适合当我们的秘密据点。”
‘灯下黑，懂不懂？”
林一舟看着他，又看了看自己刚刚收拾干净的客厅。
他想起了那个被允许留下的花衬衫和帆布鞋。
他沉默了足足十秒。
“……可以。”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但是，垃圾必须当天清理，不许在室内抽烟，晚上十二点后不许发出任何噪音。”
“成交！”
程诺打了个响指，毫不客气地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家的半个主人。
一个秘密的只有两个人的同盟，就在这个深夜，正式成立。
他们没有誓言，没有仪式。
但白板上那两条最终汇于一点的平行线，就是他们最坚固的契约。
一个在体制的保护壳下，潜入数据的深海；
一个在市井的喧嚣中，游走于规则的边缘；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把那个自诩为神的收藏家，从黑暗中，一点一点的揪出来，拖到阳光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