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东山危局
林间疾风卷着枯叶狠狠抽打马身，枣红战马的铁蹄重重砸在泥泞小径上，溅起混着暗红血点的泥星，落地时溅出细碎水花，又迅速被后续蹄印覆盖。马鬃被风吹得凌乱，沾着几缕枯草与血沫，它仰头嘶鸣一声，声音里满是焦躁与不安，蹄子刨着地面，踏碎的碎石混着泥块滚落。刀小蛮伏在马背上，银灰色劲装被汗水与血水浸透，紧紧贴在后背，勾勒出挺拔却紧绷的身形，肩头的伤口被寒风灌得钻心疼，鲜血顺着披风下摆汩汩流下，在身后的地面拖出一道蜿蜒的暗红残影，像一条凝固的血蛇。她双眼死死盯着前方，睫毛上沾着细碎的血沫，眼神锐利如刀，透着股未散的杀气，全州城的轮廓在漫天烟尘中若隐若现，青灰色的城墙被硝烟熏得发黑，墙头上隐约可见士兵的身影，而比城墙更清晰的，是东山脚传来的震天轰鸣——火炮炸碎岩石的脆响、士兵们濒死的嘶吼、兵器碰撞的铿锵声缠在一起，像一张紧绷的死亡之网，勒得人胸口发闷，几乎喘不过气。
“将军，前面就是东山脚隘口了！再往前冲，就到战场了！”林忠骑着一匹黑马追上来，马鬃被风吹得倒向一侧，他身上的军装也染着大片血污，左臂缠着粗布巾，布巾下渗出的血将布料染成深褐，边缘还在往下滴着血珠，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声音被狂风刮得发颤，却依旧带着几分急切。他抬手朝着前方指去，只见一道陡峭的山梁横在眼前，山梁两侧是嶙峋的岩石，岩石上布满青苔与刀痕，显然是常年厮杀留下的痕迹，仅中间一道狭窄隘口可通人，隘口两侧的岩石后，明军士兵的身影隐约可见。此刻隘口下早已乱作一团，黑压压的玄色军装清军正像没头苍蝇似的往山上冲，密密麻麻的人影顺着山坡往上爬，像潮水般一波接一波，永不停歇，玄色军装在日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晃得人眼晕。明军士兵们守在隘口两侧的岩石后，手里的弓箭、石块不断往下砸，箭矢破空的“咻咻”声、石块滚落的“轰隆”声此起彼伏，却依旧挡不住清军汹涌的攻势，山脚下的尸体堆积如山，有明军的，也有清军的，层层叠叠摞在一起，有的尸体还保持着厮杀的姿势，手里死死攥着兵器，鲜血顺着山坡往下流，汇成一条暗红的小溪，顺着沟壑蜿蜒，在山脚下积成一滩滩血洼，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让人作呕。
刀小蛮勒住马缰，枣红战马焦躁地刨着蹄子，铁蹄踏碎地上的碎石，发出清脆声响。她抬手抹了把脸上溅到的血污，露出一双布满红血丝却依旧锐利的眼睛，抬眼朝着隘口望去，只见隘口中央，王浩穿着一身染血的玄铁铠甲，铠甲上布满了刀痕与弹孔，边缘被炮火熏得发黑，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变形，他头盔歪在一边，额角缠着的布条早已被鲜血浸透，血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下巴上，又溅落在战袍上，战袍被划开数道口子，露出里面狰狞的伤口，伤口边缘泛着青黑，显然是没来得及处理。他手里握着一杆长枪，枪身刻着古朴纹路，枪尖早已被鲜血染透，泛着暗红的光，枪尾系着一缕红缨，此刻也被血染红，耷拉着。一名清军百夫长举着大刀朝着他冲来，那百夫长身材魁梧，满脸胡茬，眼神凶狠，大刀劈砍间带着强劲的劲风，刮得周围的空气都微微发颤。王浩眼神一狠，侧身避开刀势，顺势抬手一挑，长枪精准地刺穿那名百夫长的胸膛，枪尖穿透皮肉的瞬间，鲜血顺着枪身汩汩流下，滴落在地上，溅起细小的血花。百夫长惨叫一声，身体直挺挺地倒下去，砸在地上，溅起一片血污。可清军实在太多了，一波士兵倒下，另一波又立刻涌上来，明军士兵的人数越来越少，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眼底布满红血丝，嘴唇干裂起皮，有的士兵甚至拄着兵器才能站稳，却没有一个人敢后退半步，眼神里只剩玉石俱焚的决绝。
“将军来了！是刀将军！刀将军带粮草支援咱们了！”不知是谁在士兵群里喊了一声，声音沙哑却充满力量，瞬间传遍了整个隘口。明军士兵们原本低落的士气猛地高涨，像是瞬间被注入了强心剂，纷纷嘶吼着朝着清军反扑，手里的弓箭射得更急了，箭矢密密麻麻地朝着清军飞去，不少清军士兵应声倒地，摔在山坡上，顺着尸体堆往下滚。
王浩也瞥见了刀小蛮的身影，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刚要开口喊她，却没注意到身后一名清军将领正挥舞着一把长刀，朝着他的后背狠狠劈来。那将领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眼神阴狠，长刀劈砍间带着强劲的劲风，刮得周围的空气都微微发颤。“小心！”刀小蛮心头一紧，瞳孔骤然紧缩，想也没想，翻身上马，手里的佩剑瞬间出鞘，一道寒光划破空气，朝着隘口冲去。她的速度极快，枣红战马像一道红色闪电，瞬间冲到王浩身后，剑光精准地劈在那名清军将领的刀上，“当”的一声脆响，火花四溅，清军将领手里的刀被瞬间劈成两半，他满脸惊愕，还没反应过来，刀小蛮顺势抬手一剑，精准地刺穿了他的喉咙。清军将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双手死死捂着脖子，鲜血顺着指缝汩汩流出，身体直挺挺地倒下去，砸在地上，溅起一片血污。
王浩趁机后退两步，抬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头盔，看到刀小蛮肩头渗血的伤口，眉头瞬间紧锁，语气里满是担忧：“你怎么受伤了？清溪村那边遇麻烦了？粮草带回来了吗？”
“小伤，不碍事。”刀小蛮抬手擦了擦脸上溅到的血，声音依旧沉稳，只是气息比平时稍显急促，她目光快速扫过隘口的局势，看到明军士兵越来越少，而清军依旧源源不断地往上冲，脸色愈发凝重，“粮草带回来了，一百三十多袋大米和小米，够营中撑五六日。清军到底来了多少人？火力怎么这么猛？”
“五千有余，夏国相那老狐狸亲自坐镇，还带了十门火炮，威力极大，咱们的防御工事被轰毁了大半。”王浩声音沙哑得厉害，每说一句话，都忍不住咳嗽两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抬手用袖子擦了擦，又朝着山下一处高台指去，高台上站着一名身着银甲的将领，银甲在日光下泛着冷光，格外扎眼，正是夏国相。他身材微胖，脸上带着一副倨傲的神情，手里拿着一根马鞭，时不时抬手拍打着手心，眼神冷冽地盯着隘口的局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时不时抬手示意，清军的攻势便愈发猛烈，“咱们原本有两千三百多弟兄，现在只剩不到一千人了，周副将、吴校尉还有张排长他们，都在刚才的炮火中牺牲了，尸体都还没来得及收敛。”
刀小蛮顺着王浩指的方向看向夏国相，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指甲死死攥着缰绳，指节泛白。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清军阵中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呜呜”的号角声穿透力极强，在战场上格外刺耳，让人心里发慌。随后，几门黑乎乎的火炮被清军士兵们推到前排，炮口高高扬起，精准地对准了隘口的方向，炮口冒着淡淡的青烟，透着致命的危险，清军炮兵们正忙着装弹，动作麻利，显然是训练有素。“不好，清军要轰隘口！”王浩脸色大变，瞳孔骤然紧缩，连忙朝着周围的士兵高声喊道：“弟兄们，快躲到岩石后面！快！”
可已经晚了，夏国相站在高台上，眼神阴狠地看着隘口，抬手猛地一挥。“放！”随着他一声令下，火炮瞬间轰鸣起来，“轰隆！轰隆！轰隆！”几声巨响，震得地面都微微发颤，炮弹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朝着隘口砸来，落在岩石上，瞬间将坚硬的岩石炸得粉碎，碎石块四处飞溅，像冰雹似的砸向明军士兵。几名明军士兵躲闪不及，被碎石块狠狠砸中，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出，很快就没了动静。隘口中央被炸开一道数尺宽的缺口，缺口处的岩石碎成粉末，混着鲜血，变成了一片暗红的泥沼，清军士兵们见状，立刻像疯了似的从缺口处涌了进来，手里挥舞着长刀，嘶吼着朝着明军士兵砍去，眼神里满是疯狂。
“守住缺口！绝不能让清军冲上来！”刀小蛮高声喝骂，声音里满是决绝，她提着佩剑，率先朝着缺口冲了上去，赵虎、李二狗、王小三等人也立刻跟上，不敢有丝毫迟疑。赵虎挥舞着那把沉重的铁刀，刀身黝黑，刃口锋利，刀风扫过，清军士兵纷纷倒地，鲜血溅起数尺高，溅落在周围的岩石上，染成一片暗红；李二狗、王小三等人原本还扛着粮草，见状立刻将麻袋堆在隘口后侧，形成一道简易的防御工事，然后转身加入厮杀，手里的刀劈砍得又快又狠，哪怕手臂被清军的刀划伤，鲜血顺着手臂流淌，滴落在地上，也浑然不觉，眼神里满是杀意。李二狗朝着王小三喊了一声：“小三，跟紧我，别掉队！”王小三点头，咬着牙，挥刀朝着一名清军士兵砍去，一刀劈中对方的胳膊，清军士兵惨叫着倒地。
陈武带着几名随从，将剩下的粮草交给留守在后方的两名士兵，也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刀，朝着清军冲去。他虽自幼读书，不善打仗，平日里大多负责文书工作，手无缚鸡之力，可此刻也知道，全州城危在旦夕，他不能退缩。他深吸一口气，握紧手里的长刀，刀刃微微发颤，朝着一名清军士兵的腿狠狠砍去，那清军士兵惨叫一声，膝盖被砍中，瞬间跪倒在地，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出。可陈武没来得及反应，那名清军士兵的同伴就从侧面冲了过来，抬脚狠狠踹在他的胸口，陈武被踹得连连后退，重重摔在地上，胸口一阵剧痛，忍不住咳出一口鲜血，嘴角渗着血沫。他刚要挣扎着爬起来，一名清军士兵就举着刀，朝着他的头顶狠狠劈来，刀风刮得他头皮发麻，他下意识闭上眼，等着死亡降临。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忠及时赶到，手里的佩剑瞬间出鞘，一剑挑杀那名清军士兵，剑尖穿透胸膛的瞬间，鲜血顺着剑身流下，滴落在地上。林忠连忙伸手将陈武扶起来，语气急切：“陈先生，你别往前冲，你不善打仗，守在粮草堆旁，别让粮草出问题，这比什么都重要！”
陈武点点头，抬手擦了擦脸上的尘土与血污，握紧手里的长刀，虽然手还在微微发抖，却依旧坚定地站在粮草堆旁，眼神警惕地盯着周围的动静，只要有清军靠近，就立刻挥刀阻拦，没敢移开半步——他知道，粮草是全军的命根子，绝不能出任何差错，若是粮草没了，士兵们就没了力气打仗，全州城也就完了。
刀小蛮与王浩并肩作战，站在缺口的最前线，她的剑快如闪电，刺、挑、扫、劈每一招都直指清军的要害，剑光掠过之处，清军士兵纷纷倒地，鲜血顺着剑刃流淌，滴落在地上；王浩的枪也不含糊，刺、挑、扫每一招都精准狠辣，枪尖穿透清军士兵胸膛的瞬间，总能带出一股鲜血，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就杀退了一波冲进来的清军，缺口处的清军尸体堆积起来，暂时挡住了后续清军的攻势。可清军实在太多了，夏国相见隘口没被彻底轰开，又下令火炮继续轰炸，同时让士兵们轮番进攻，一波接着一波，不给明军士兵任何喘息的机会，明军士兵们的体力消耗得极快，脸上的疲惫越来越明显。
“将军，清军火力太猛了，咱们的弓箭快用完了，剩下的也大多是断箭，士兵们也都快没力气了，实在撑不住了！”一名小队长浑身是伤，胳膊上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顺着伤口往下流，滴在地上，他踉跄着跑到刀小蛮身边，声音带着哭腔，脸上满是绝望，“刚才又有几名弟兄被火炮炸伤了，腿都被炸断了，根本救不活……”这名小队长名叫张强，平日里作战勇猛，此刻却满脸颓败，显然是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刀小蛮低头朝着山下望去，只见清军阵中还有大量士兵没冲上来，密密麻麻的人影一眼望不到头，而他们的士兵，大多已经连续作战了四个多时辰，没吃没喝，早已疲惫不堪，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伤，有的伤口化脓，有的伤口还在流血，却依旧咬牙坚持。地上的箭矢堆得乱七八糟，大多已经断裂，能用上的没几支，石块也快扔完了，形势越来越危急，几乎到了绝境。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飞速思索着对策，若是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隘口就会被清军攻破，到时候，全州城就真的完了。
“王浩，你带一半弟兄守隘口左侧，务必挡住清军的攻势，别让他们从左侧突破，要是守不住，咱们就真的没退路了！”刀小蛮快速思索着，眼神坚定，立刻做出部署，“我带另一半弟兄守右侧，赵虎，你带二十名身手灵活的士兵，从山梁后侧绕过去，偷袭清军的火炮阵地，毁了他们的火炮！只有毁了火炮，咱们才有胜算，否则，迟早会被火炮轰垮！”
“放心，将军！保证完成任务！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一定把清军的火炮毁了！”赵虎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沾着血的白牙，眼神里满是决绝，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污，脸上的胡茬被血浸染，更显狰狞，立刻从士兵中挑选了二十名身手灵活、反应快的士兵，都是平日里训练刻苦、战斗力强的骨干，其中就有王小三和几名平日里跟他关系要好的士兵，“弟兄们，跟我走！毁了清军的火炮，为牺牲的弟兄们报仇！”
“好！为弟兄们报仇！”二十名士兵齐声应下，声音虽疲惫，却依旧坚定，他们跟着赵虎，朝着山梁后侧摸去，贴着陡峭的山坡，借着岩石、灌木丛的掩护，慢慢朝着清军的火炮阵地靠近。山坡上满是碎石与杂草，他们的脚被碎石划伤，鲜血渗出来，沾在杂草上，却没人敢发出半点声音，只是死死咬着牙，加快脚步，生怕被清军发现。王小三跟在赵虎身后，小声问道：“虎哥，前面就是火炮阵地了，咱们怎么动手？”赵虎回头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等会儿听我口令，一起冲出去，先解决掉守炮的炮兵，再砸火炮，动作要快，别拖泥带水！”王小三点点头，握紧手里的刀，眼神警惕地看着前方。
夏国相站在高台上，眼神冷冽地盯着隘口的局势，见明军士兵依旧在顽强抵抗，眉头微微皱起，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他原本以为，凭借着人数优势和火炮，很快就能攻破隘口，没想到明军竟然这么能打，硬生生撑到了现在。他刚要抬手下令，让士兵们加大攻势，彻底攻破隘口，却无意间瞥见山梁后侧有黑影闪动，虽然速度极快，却还是被他捕捉到了。“不好，有人要偷袭火炮阵地！”夏国相脸色一变，心里咯噔一下，火炮是他的依仗，若是火炮被毁，他的优势就没了，立刻朝着身边的清军将领高声喊道：“来人，快带一队人去拦住他们！别让他们毁了火炮，要是火炮没了，你们都别想活！”
几名清军将领立刻应声，带着五十多名清军士兵，朝着山梁后侧跑去，想要阻拦赵虎等人。可赵虎等人动作极快，已经冲到了清军火炮阵地附近，火炮阵地周围只守着十几名清军炮兵，他们大多在忙着装弹，根本没察觉到危险正在逼近，有的炮兵还在闲聊，脸上满是懈怠。“动手！”赵虎低喝一声，率先从灌木丛后冲了出来，手里的铁刀挥舞着，朝着一名清军炮兵狠狠砍去，铁刀劈砍在炮兵的肩膀上，瞬间将他的肩膀劈成两半，鲜血与内脏溅出来，落在火炮上，炮兵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其他士兵们也立刻冲了上去，手里的刀、剑纷纷朝着清军炮兵劈去，清军炮兵顿时慌了神，纷纷拿起身边的短刀反抗，却根本不是赵虎等人的对手，很快就被解决了大半，剩下的几名炮兵吓得脸色惨白，转身就想跑，却被赵虎等人追上，一一解决。“快，砸了火炮！别耽误时间，清军的人快到了！”赵虎高声喊道，说着便拿起一块巨大的岩石，朝着火炮狠狠砸去，“哐当”一声脆响，火炮的炮管瞬间被砸得变形，歪在一边，再也无法使用。士兵们也立刻行动起来，有的拿起石块，有的拿起兵器，朝着剩下的火炮狠狠砸去，“砰砰砰”的声响接连传来，几门火炮很快就被砸得粉碎，炮管、炮身散落一地，零件到处都是，再也无法使用。
